万事且浮休(1 / 2)
城中盏盏昏黄的灯火,照出阡陌纵横的道路。
小孩像是一只晚飞的孤雁,在千家万户的烟火中很快迷失了方向。
被踹过一脚的地方疼得太难受,她慢慢走不动道,也站立不住,扶着身边的土墙,直接躺在了泥地上。
昏迷之际,她感觉周身的冷意莫名被驱散出去,整个人颠簸在温暖的阳光里,身体跟棉絮一样轻。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黑暗过后,冒出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里萦绕着一股浅淡的草药味,无数繁乱的叶子在她眼前晃动,带过一重重的光影。
她以为自己快死了,有人围在她身边细碎地讲话,她隐约听见一句:“劳烦您照顾。”,随后是远去的脚步声,一切再次归于沉寂。
宋回涯站在医馆门口,衣摆在狂风中鼓荡,脸色白得吓人,手中提着盏将灭未灭的灯。
她偏头看向长街尽处,跃动的烛火照得她眼神凛凛劲厉,冷得透骨。
她沿着脚印细致找过去,来到小乞丐与人厮打的位置,在附近一家家敲门询问。
百姓大多懒得管几个乞儿的闲事,都推说不知情。
拐过巷尾后,宋回涯循着一阵热闹的叫好声走向一间老宅。
几名衣不蔽体的乞丐正围着火堆煮汤取暖,听见宋回涯的问话,里面一名男人转过头,嚣张叫道:“就是老子打的,怎么了?还有人想替她出头啊?”
宋回涯摘下斗笠,唇角轻扬:“哦,是你打的。”
她将斗笠挂在篱笆上,语气很柔和:“省了我一些功夫,今日实在是有些累了。”
·
清晨的太阳透过窗格,晒在小孩的脸上。
小孩别过脸,没能躲过这阵光,死拧着眉毛,嘟囔两声,又躺了一会儿,猛然坐起,惊问道:“这是哪里?”
刚问完便在身上闻到了一股药酒味,低头摸向自己的腹部,感觉没那么疼了。
对面的人问道:“醒了?”
小乞丐才发现宋回涯一直坐在对面,想起昨夜的事,绷紧了背,不敢动作。
宋回涯表情古怪道:“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一张嘴整晚上没停下过骂人。连我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小乞丐立即扯起笑脸道歉:“对不住啊大侠,我昨天病糊涂了,脑子不好使,把您当成打我的那几个人了。”
她一笑,左半边脸有种皮肉在被拉扯的错觉,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又听见宋回涯说:“别摸,上过药了。”
小乞丐当即跪坐在床上,一幅受了大恩的模样,要给宋回涯行大礼。
宋回涯悠然坐着,手中抛着个钱袋,面不改色地道:“不用了,我这人一般是有仇就报。你虽然骂了我半天,可我确实不算什么顶好的人,用卖了你的钱给你看个病,还算舍得。”
小乞丐慌了一瞬,先是不可置信,再看室内的摆设,以为是回到了昨天那家药铺,宋回涯已将她卖在此处做一辈子苦工,当下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轮番地往外冒。
宋回涯走到她身前,伸出拳头。
小乞丐瑟缩了下,退到床脚,紧跟着继续咒骂,拿出了今日生明日死的勇猛风范来。
可骂人是个费力气的活儿,她昨日一整天吃的最多的是拳头,吼了几句,已快喘不过气,只能停下歇息。
看着对方的影子落在自己身上,死死抱住脑袋,等了片刻,没等来拳头,只听到宋回涯揶揄的两声笑。
宋回涯说:“伸手。”
小乞丐试探着睁开眼,看见宋回涯的拳头还悬在她面前,迟钝地伸出两手,并掌摊开。
几枚铜钱落在她的掌心,还带着一抹余温。
她茫然抬起头,一脸痴傻地张着嘴。
宋回涯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道:“既然你愿意相信我,我总要还你一个公道。”
说完又拍了拍她完好的右脸,好笑道:“挺精神的。你这种人就算进了棺材,阎罗王都要烦得把你踢回来。命大得很。”
宋回涯的身上好像总有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熏得小乞丐迷迷糊糊。宛如醉倒。
等她从那浑噩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笨拙地爬下床,宋回涯早已经出去了。
小乞丐顺着墙边,蹑手蹑脚地从楼道上下去,终于可以确信,这里不是昨日的药铺。
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位伤者躺在过道上,哼哼唧唧地呻^吟。
小乞丐快步从两人身边绕过,正要出去,横躺着的两名伤者忽然扯着破锣嗓子大哭起来,叫喊着什么“我错了!”、“姑奶奶饶命”之类的浑话。
担心她跑得太快,其中一个还趴在地上,伸出手想来抓她的脚。
“娘诶!”
小乞丐吓得一声叫。对着两人的脸定睛看了几遍,才认出这俩满头包的可怜货,居然是昨夜那跋扈横行的“大哥”。
因这场面实在是太过诡异,小乞丐一脚踢开靠近的手,健步如飞地跑了。
等到了街上,小乞丐才明白过来,乐颠颠地蹦跳打转,差点撞上路人。
她听着店家的叫卖,数了数手里的铜钱,留下一枚,过去买了两个带肉的包子。
她吃了一个,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觉得猪肉并没有老叫花说的那么膻,很香,香得她舌头都要掉了。
看着怀里剩下的一个包子,犹豫半晌,对着面皮小小咬了一口。
等拿到宋回涯眼前的时候,包子只剩下半个。
“喏!”小乞丐伸长了手臂,余光瞄向她,见她没有马上接过,便要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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