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3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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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蒙蒙,如烟如雾,风里也挟着淡淡凉意。
崔文茵去正院给母亲杨氏请安时,正巧两位兄长也在。
“竟有这种事,实是难以置信……”杨氏一脸惊愕地掩唇。
崔文茵听得这一言半语,规矩行过礼后,忍不住好奇:“母亲与阿兄们在聊什么,什么难以置信?”
这事可能涉及后宅阴私,杨氏不欲多言,却架不住二儿子嘴皮子快:“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裴守真的夫人遇难了!人五月里就没了,可他家中瞒他至今呢!”
崔文茵闻言,也惊了一跳:“竟有这种事。”
她既震惊于那裴氏少夫人年纪轻轻,说没就没,又愕然于嫡妻身故,家中竟能瞒着夫婿这么久!
这事实在是闻所未闻,难怪一向稳重的母亲都这般惊讶。
“阿兄,好端端的怎么人就没了呢?他家中既瞒着,你们又是如何知道这消息?”崔文茵自顾自走到杨氏身旁坐下,一双明眸满是不解:“会不会是谣言?”
崔二郎便将昨夜之事如实说了,又道:“天还没亮,守真兄就快马出城了,现下西院已空了!”
崔文茵听罢来龙去脉,心下既诧异又觉出一种荒谬,再听裴瑕已然离去,不禁叹道:“五月里人就没了,他便是现在赶回去,又能如何呢?”
“昨日缙表兄也是这样说的,但守真执意要回去,说是要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大郎端着茶盏,摇头道:“不过此事的确诸多蹊跷,堂堂裴氏宗妇,说没就没,他是该回去查明。”
崔二郎忽的压低声音:“其实裴守真这位夫人,我先前也听人说过,那沈徽给先太后造的圣华塔倒了,陛下是念在昔日沈丞相教诲之谊,才饶了他一条性命,改为全家流放。原以为裴沈两家的婚约应当就此作罢,未曾想守真兄竟于流放那日,将沈氏女接回闻喜……”
说到这,崔二郎看向杨氏:“母亲,你若是裴夫人,可乐意有个这样的儿媳?”
杨氏被这一问噎了下。
趋利避害,人之天性。以当家主母及母亲的角度来看,她定然是不愿让家里儿子,沾上这样的婚事。
且她虽与王氏只一面之缘,却也知那位琅琊王氏的嫡女,是个心性极强的。一个寡妇带着个独子,撑起裴氏的门户。好不容易将儿子拉扯大,又培养得那般优秀,自是盼着他有大好前途,事事圆满……
这般一想,杨氏也咂摸出几分别样滋味。
只她又觉得不对,王氏那样精明的人,便是再看不上这个儿媳,也不至于这般急迫,出此等拙劣昏招——
哪怕将儿媳拘在后宅慢慢磋磨,过个三四年“病逝”,也比这昏招强上百倍。
杨氏这边思忖着,余光瞥见自家女儿眉头紧蹙的模样,生怕吓着这未出阁的小娘子,忙朝两个儿子使了眼色:“行了,裴家的事自有他们裴家人处理,何须你们两个儿郎置喙
他人后宅之事?()”
说罢,又摆手:你们俩忙去吧,阿茵留下,陪陪我。€()_[(()”
待两位儿郎告退,杨氏拉着崔文茵的手,温声安慰她别多想,又保证道:“我与你爹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定会擦亮眼给你挑户家风清正的好夫家,也不会叫你远嫁,至多就在余杭一带挑,离得近,若是受了磋磨,你便回家,或是叫你两位兄长打马过去,定不叫你受欺负……”
杨氏这边给崔文茵吃定心丸,崔文茵的心思却早已飘到别处。
五月里,裴氏少夫人沈玉娇就已病逝。
那七月底,那个家里受灾,特来金陵投靠谢无陵的远房表妹沈玉娇……
这…这是否太巧了!
一个胆大的猜测陡然在崔文茵心中冒出,而一旦有了这一丝怀疑,实在忍不住去想更多。
看着自家女儿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脸色,杨氏蹙眉,“阿茵,你怎么了?”
“阿娘,我肚子忽的有些不舒服。”
崔文茵急忙起身,一手捂腹:“我先回我院里了。”
杨氏一惊:“要不要给你寻个大夫?”
崔文茵快步朝外:“不用了,回屋休息会儿就好了。”
杨氏拧眉,这女儿,今日怎的这般毛躁?
一出正院,崔文茵立刻吩咐贴身婢子:“你去前头寻个机灵的,嘴严的,让他去衙门找管籍册的主簿,将那沈玉娇的户籍册誊一份给我。”
婢子诧异:“娘子你要这个作甚?”
崔文茵道:“叫你去便去,问这么多作甚,速去速回!”
待婢子离去,崔文茵看了眼那灰蒙蒙透着些许光亮的阴天,心头跳得飞快。
一想到那位曾有一面之缘的沈家娘子,竟兜兜转转到了他们金陵的地界,且将与谢无陵成亲……
她遭遇了什么?堂堂贵女世妇,竟要委身于一个地痞。
可怜那裴郎君还以为家中妻子过世,天不亮就冒雨出城。
这事实在荒谬,可叫她撞见这事,她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只是现下已是辰正,也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
城隍庙旁的客栈,二楼上房。
一大早沈玉娇便被柳婶子和喜婆叫起,开面、梳妆、换衣。
她与谢无陵家中都没亲人,左右也没有闺阁密友、族中姐妹们围簇,这次的婚仪,与去岁那场婚仪,规格上虽不同,但清冷程度上并无二异。
不过沈玉娇也没敢奢望太多,能有这么个仪式意思意思,于她一个怀着身孕的二嫁妇而言,已经足够体面。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1]
一身棕红裙装的喜婆一手持木篦,一手握着新娘一绺缎子般柔软乌黑的发,每梳一下,念一句祝语。
待梳了十全十美,喜婆笑着替她挽发:“新娘子长得美若天仙,这一头发也养得漂亮!”
() 沈玉娇听得喜婆夸赞,一张粉面也微红,静坐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傅粉施朱、描眉点唇的红妆美人,恍惚间,好似回到去年初嫁时。()
那回她也是暂住在裴府外的一处宅院,一早被唤起开面梳妆,一堆婢子围着她,蜜蜂般忙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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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梳妆完毕,已近午时,那顶镶着珠翠的鎏金凤冠戴上头,真是重得要把脖子压断。
世家大族成婚,总是一堆礼节规矩,她只记得她那日紧张得不行,脑袋也浑浑噩噩,只知跟在裴瑕身旁,他做什么,她便跟着他做。
待花轿停在裴府本宅,中院摆了个火盆。
她知跨火盆是规矩,也没多想,刚要提裙去跨,裴瑕却牵住了她的手。
她当时惊了一跳,只因那时还未拜天地,他不该碰她的——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将是夫妻,但大礼未成前,就是不能碰,这是规矩。
她都知道的规矩,他肯定更清楚,可他还是牵住了她的手。
她有些不安,但隔扇对上那双黑润润的眼,心忽的就定了。
终是由他牵着,顺顺利利跨过那个火盆。
左右亲戚的侧目,她不是没瞧见。可裴瑕目不斜视,坦荡自若,她被他牵着,也莫名有了几分狐假虎威的胆气。
有守真阿兄在啊。她想,不用怕的。
直到婚后好几日,她才从婢子白蘋那得知,那日的火盆不知是谁动了手脚,盆大了一圈,火也烧得旺。
她若贸然跨过去,没准会烧着。
好险。她一阵后怕,同时又庆幸,还好有郎君在。
“叩叩叩,叩叩叩——”
门外陡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谢娘子,您现下方便么?”
是店小二的声音。
沈玉娇思绪回笼,身后的喜婆和柳婶子也都愣了下。
柳婶子拧身去应门:“怎么了?”
店小二道:“不知谢娘子能否出来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小的有件事想拜托她。”
虽只在客栈住了一日,但这小二无论送饭送水,都格外勤快。
现下听到他有事找,沈玉娇从镜前起身,走到门边:“小二哥,你寻我何事?”
店小二道:“劳烦谢娘子出来些,这事还怪不好意思的……”
沈玉娇蹙眉,虽不解,但还是往外走了两步。
店小二见柳婶子进屋了,才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也没啥事,就是谢爷昨日特地交代小的,一定好好照应谢娘子。谢娘子这不是快要出门了吗,小的就想与您打声招呼,若是回头谢爷问起,您可千万替我美言两句。”
原来是这等小事。
一定是谢无陵那家伙又恶声恶气搞威胁了。
沈玉娇失笑:“好,我会的。”
稍顿,又朝那店小二行了个礼:“也多谢小二哥这一日的照应。”
店小二一怔,而后诚惶诚恐地摆手:“哎哟,谢娘子您这可折煞小的。您快回屋上妆吧,莫耽误您的好
() 日子。”()
沈玉娇颔首,转身回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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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房门关上,店小二脸上笑容也渐渐敛起,快步行至走廊尽头,与那躲在转角处的小娘子道:“这位娘子,您方才可瞧清楚了?”
那戴着帷帽的小娘子低低嗯了声,从荷包里取出一粒碎银,递给那店小二:“劳烦了。”
店小二美滋滋收了钱,想到方才谢娘子那一礼,到底没忍住问一句:“不知您想见谢娘子,是有何事?”
“不该你问的事,少问。”
帷帽下的崔文茵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下楼,急忙赶回府中。
……
“缙表兄,是真的,我确定那人就是沈玉娇!我亲眼看到了,不仅同名同姓、同面孔同身形,就连她行的礼,也是长安贵女才会的礼数!”
郡守府内,急匆匆赶来的崔文茵,气息还有些喘,双眸满是焦急:“缙表兄,可要派人将裴郎君追回来?”
再不追的话,他的夫人就要另嫁他人了!
二皇子也未曾想到,一向不怎么出声的崔家表妹,急忙寻来,竟带来这样一个惊天消息。
“你确定真没看错?”
“确定,无比确定。”
崔文茵说着,又将小厮誊来的那页官府籍册递给他:“还有这个,沈玉娇,年十七,原籍河洛郡太源县东阳乡人士。那登籍的小吏还说了,那娘子说得一口标准的长安官话。综上种种,绝不会错,除非那沈玉娇在世上还有个双胞胎姐妹。”
她说得这般肯定,另有证据摆在眼前,二皇子心里已然信了大半。
“表兄,可要追回裴郎君么?”崔文茵见二皇子静坐椅中,迟迟不语,忍不住提醒。
二皇子凝眸,长指搭在那页誊抄的黄纸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敲。
崔文茵见状,心头有些不大明白,缙表兄不是和裴郎君很亲近,将其引以为心腹么?这样迫在眉睫的,如何还这般平静?
可她只是个闺阁女子,不懂男子们的思量,唯有耐心等待。
良久,二皇子终于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眼寡淡天色,又喊:“庆荣!”
内监庆荣忙进来:“殿下。”
“派六名亲卫,分六路去追裴守真。”
稍顿,二皇子补充:“走主道的那个,骑我的马去追!待遇上裴守真,让他骑我的马回。”
二皇子的马乃皇帝御赐,实实在在能日行千里的上品汗血宝马,如今为了追那裴守真,殿下竟舍得让旁人骑那御赐之物。
庆荣眼底略过愕然,愈发不敢耽误,急忙退下。
崔文茵见二皇子总算派人去追,暗松口气。
不过看这天色,这一来一回,也不知能不能赶上——
“表兄,是否另外派些人将婚事拦下?”
不然就算追上,来晚了也是白搭。
二皇子却道:“不必。”
崔文茵不解。
二皇子走到她面前,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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