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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3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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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陵:“婶子莫担心,没什么大碍。”

想到这一日间的变故,还有外头那些一看就不普通的奴仆,柳婶子也不敢乱说话,只一声接一声地叹:“作孽哟。”

谢无陵扯出个笑:“您别叹了,我又不是死了。”

“呸呸呸,别胡说。”柳婶子瞪他,又叹口气:“你躺着吧,我去厨房捉只鸡,给你炖汤补一补。”

柳婶子这边出屋,那头乳母也把孩子喂好了,抱着准备离开。

这孩子也算是自己看了两个月的,柳婶子不忍,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儿,低低哽噎:“娃儿啊,跟你阿娘回去后,好好过日子。若是你还能记着你谢阿爹,也不枉他疼你一场。”

景林拉下脸:“你这婆子快走,莫要教坏了小郎君。”

他挥了挥手,示意乳母赶紧上车。

哪知乳母才抱着孩子跨出门口一步,孩子忽然哇哇哭了起来。

院外众人皆是一愣,乳母赶紧低头哄着,可孩子还是哭得厉害。

柳婶子一双眼也水洼洼的,擦着眼角说:“孩子不舍得呢。”

接下来无论乳母用什么办法哄孩子,孩子哭得嗓子哑了,也不肯停下。

山猫走出来,道:“我家老大说,把孩子给他抱抱。”

景林蹙眉,乳母凑上前小声提醒:“再哭下去,嗓子哭坏了,回去怕是不好交代呢。”

到底是恩人之子,景林只好闭眼挥挥手。

说来也奇了,平安一抱进寝屋,躺在谢无陵的臂弯里,很快就止住了哭声。

谢无陵看着这小小婴孩儿,一颗心也软了大半,伸出一根手指给平安抓着:“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不会认贼做爹。”

景林见这情况,一时也觉得难办。

略作思索,还是决定先回府说明,看自己郎君如何安排。

半个时辰后。

听说谢家小院里的情况,裴瑕未发一言,只将视线投向榻边斜坐的沈玉娇。

沈玉娇似是神魂出窍,细白手指捻着一枚瓷白汤匙,怔怔坐着。

良久,那纤长如蝶翼的睫毛轻眨下,她回过神,轻轻搅动着白瓷盅里温热的燕窝:“既然平安舍不得他,那就……先放在他身边养着吧。”

孩子虽小,但谢无陵给他洗澡、洗尿布、喂奶、哄他睡觉、逗他玩,宛如亲父子般。

自己无法与他成为夫妻,这个孩子……他若想留,那就留吧。

便是日后他娶妻生子,不想留了

(),她再派人将孩子接回来。

反正现下她还怀着身孕?[()]?『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回到洛阳是个什么情况也未可知,若是还像从前那般……平安跟着谢无陵,可比跟着自己更自在。

裴瑕虽不想再与那个谢无陵有何牵扯,但听到沈玉娇的决定,还是吩咐景林:“孩子留给他,另派个乳母及男仆,贴身照顾小郎君。”

景林得令,很快下去安排。

裴瑕睇向沈玉娇:“孩子虽留在金陵,但每隔三月,我会让人汇报他的情况,你尽可安心。”

“你安排,我放心。”

沈玉娇朝他莞尔笑了下,而后继续低头吃燕窝,宛若并不在意。

裴瑕执书卷的长指拢了拢。

不知为何,她明明是笑着的,也如从前那般温柔和气,他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至于哪里不对……

他忽然想起昨日在那小院里,那个谢无陵被甲兵暗踢一脚,一向温声细气的她竟似变了个人,瞪着眼睛呵斥那甲兵……

那副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

不,也是见过的。去岁她阿嫂被那些押送官兵欺辱时,她也是这般,像只浑身竖刺的小刺猬,凶巴巴,又透着股鲜活劲儿。

“为何这样看我?”

沈玉娇察觉到他停留过久的视线,面露不解:“可是我有何不妥?”

裴瑕眼波微动,须臾,轻笑:“无事。”

沈玉娇见他又低头看书,也没多想,继续吃着盅中燕窝。

-

待到日薄崦嵫,谢家小院才归于安静。

裴家留下的老仆暂住在谢家堂屋,那乳母赁了柳家一间放杂物的屋子,带着平安暂时搬了过去。

柳婶子给谢无陵喂了满满一大碗鸡汤,又收拾了碗筷,便回了自己家。

烛光昏黄的喜房里,谢无陵独自躺在铺着大红被褥的床上,盯着喜帐上绣着的百子千孙图案,双眼发直。

本来这会儿,娇娇应该红着脸羞答答躺在他身边。

他虽不能与她行夫妻事,但能将她搂着怀里,牢牢地,紧紧地。

她身上那么香,那么软,这样的雨天,抱着睡一定很舒服,夜里做梦一定也都是神仙般的好梦。

可现在,她走了。

没准这会儿正躺在那个冷冰冰的小白脸身边。

那样的男人,只知死读书,中看不中用,哪会疼媳妇儿?

可偏偏,他有家世、有权势、有富贵……

就像昨夜那崔六娘子说的,娇娇和那裴瑕才是门当户对。

她跟着自己只是个小皂隶的妻,住这简陋寒酸的小院子,吃着路边摊子买的三文钱一个的梅花糕,还得自己做饭、洗衣、叠被子。可跟着那小白脸,她能当高高在上的少夫人,有奴婢伺候,有侍卫保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她是长安贵女,本就该过那样的好日子。

或许,自己真该清醒一些,不再纠缠她。

谢无陵眼

() 睫垂着,只觉胸膛一阵闷闷的钝痛。

他转了个身,高挺鼻梁贴着大红绣枕,她日日枕着的幽香,好似从那大红枕套里透出来,丝丝缕缕钻进他的鼻。

是她身上的味道。

是他的娇娇。

明知不该,还是将枕头抽出,刚想抱在怀中,余光瞥见一抹红色落在地上。

谢无陵俯身看去,身形猛然一顿。

地上一枚大红荷包,上面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花。

他赶紧捡起,小小荷包做得精致,一针一线,针脚细密,足见用心。

荷包微鼓,好似藏了东西。

打开一看,竟是一绺用红线绑着的乌黑发丝——

金陵的习俗,新婚之夜,小夫妻俩将发丝系结,置于同个荷包里,寓意结发为夫妻,白头直到老。

她心里,有他。

她是真心想嫁给他,想与他白头偕老。

谢无陵心口忽的涌上一阵汹涌的热意,如海潮般浸没四肢百骸,那份酸涩与不甘,远非这一身伤痛所能比拟。

他将这大红荷包用力地摁在胸前,高大身躯蜷缩着,双眸紧闭。良久,那喉头溢出一声沙哑如困兽般的低唤。

娇娇。

-

翌日,是个雨丝绵绵的阴天。

用过早膳,裴瑕告知沈玉娇,今日便离开金陵。

沈玉娇有些诧异:“这么快。”

裴瑕看她一眼:“你还有事未尽?”

沈玉娇语塞,默了片刻,摇头:“没有。”

他从前办事就高效,这次从军营回来后,行事也越发果决。要处理的事,昨日就已经全部办妥,便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郡守府中——毕竟最开始,裴瑕是陪着二皇子探亲,才入住府中。

只暂住两日,也没什么物品可收拾。

巳时决定要走,午时就备好了干粮与车马。

崔郡守夫妇本来还想留他们用完午膳再走,裴瑕道:“秋冬昼短,若午后再出发,唯恐天黑赶不到驿站。”

郡守夫妇见这天气的确不好,便也不再挽留。

双方于内门里好生客套一阵,裴瑕先扶沈玉娇上了马车,又朝郡守夫妇及两位崔府郎君拱手拜别:“这几日在府上多有叨扰,来日府台、夫人与两位兄弟来我府上做客,我定设珍馐美馔,好生款待。”

“贤侄实在客气了。”

“守真,祝你和弟妹一路平安,到家记得来信。”

“一定。”

片片雨丝随风轻拂,裴瑕转身上了马车。

沈玉娇坐在车里,已摘了帷帽,背靠着柔软的隐囊,支颐出神。

见到裴瑕上车,她身子往窗边靠近了些:“要走了么?”

裴瑕轻掸肩头的雨水:“是,得趁着天亮赶路。

又指着红木几案下的漆红雕花食盒:“崔夫人心细,让厨房打包了膳食,你若是饿了,便拿出来用。”

“早

膳吃得有些多,现下还不饿。”()

“嗯,饿了记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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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不咸不淡聊了两句,队伍便平稳朝前行进,朱红车轮辚辚碾着青石板的水洼。

沈玉娇静坐片刻,终是没忍住,掀起帘子一角,朝外看去。

裴瑕看她一眼,没说话,继续阖眸养神。

昨夜夫妻俩还是分房睡——

她提出的,说是身子重,夜里总翻身,怕搅扰他。

他知这不过是个借口。

只要在这金陵城里,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个谢无陵。

没关系,他给她时间。

时间和距离,会慢慢帮她忘记在金陵的这一切。

让她知晓,她并非那谢无陵的未婚妻,而是他裴守真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妻。

沈玉娇靠着车窗,看了一路繁华热闹的金陵街景,直到马车出了城门,入目一片萧瑟秋景,茫茫落落。

她也觉着没什么意思,便放下帘,也学着裴瑕闭目养神。

怀孕之后人也变得愈发惫懒,何况这车厢里摇摇晃晃,又静得很,格外催人发困。

不知不觉,沈玉娇靠着窗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一阵哒哒马蹄疾行声。

伴随着一声声缥缈的、遥远的,好似天边传来的唤声。

娇娇,娇娇……

谢无陵。

沈玉娇心头一颤,猛然睁开双眼,抬起头,却对上裴瑕那双深潭般的幽静凤眸。

两根长指轻抚过她的额发,他声线温柔且缓:“玉娘,梦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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