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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9 章 【12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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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浓眉拧起又松,松了又拧:“你胡说些什么,我与她何时——”

话到嘴边,他忽的停住。

心底闪过一抹迟疑,但更多是不可置信。

难道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不是他的绮梦,而是……真的?

无数疑惑涌上心头,燕王沉眸看向杨太后:“把话说清楚。”

杨太后如今只确定谢无陵是当年那个孩子,至于孩子生父是谁,她也不确定。

毕竟当年房淑静只叫她帮忙送孩子,并未提及孩子生父。之所以猜是燕王,一是谢无陵的长相,二是锦华对司马奕的那份狂热,三则是当年有传言,房淑静定为王妃之前,差点与燕王定亲。

因着这些蛛丝马迹,当年流放谢无陵时,杨太后让淳庆帝改去燕北。

反正都要流放,万一父子缘深,有朝一日相认,既全了房淑静一桩遗憾,没准还能卖燕王一个人情。

只是杨太后没想到,那个人情,竟用在了如今的场合。

实在是又庆幸,又后悔。

杨太后将当年狸猫换太子的事说了,末了,她道:“那个孩子是足月生的,对外宣称未足月,体弱早夭。”

“他被送走没多久,便被追杀,后辗转流离,没了下落。我与房姐姐都以为他死了,房姐姐为此郁郁寡欢,临死前还与我说,对不住那孩子。只是没想到,那孩子实是命大,竟还活着。”

杨太后看向燕王:“你当真不知你还有个孩儿存活于世么?”

这么一说,燕王脑中也浮出更多的细枝末节。

譬如她丧子后的再次相遇,他出言安慰,她却望着他红了眼眶,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譬如他离开长安前,司马瑞看着他喝下绝子汤时,眉间一闪而过的快意。

原来那一日,不仅留下虎口这个牙印,还有一个孩子。

他和阿静的孩子。

这个认知叫燕王的心霎时滚烫,汹涌的狂喜冲击着胸膛,他定定盯着杨太后:“我儿现在何处?”

杨太后道:“你允诺饶我皇儿一命。”

燕王没什么不可答应的,反正现下也不是杀皇帝的好时机,“好,我答应你。”

“望你守信。”

杨太后深吸一口气,道:“那孩子,四年前我便送到了你面前。”

燕王只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你是说,归安那孩子……”

杨太后颔首:“

他左肩一处朱红色的胎记(),像麒麟?()?『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房姐姐便给他取名,麟。”

只后来那孩子如何流落金陵,又如何成了妓子之子,隔了这么多年,杨太后也无从查证。

她只查到,当年派去刺杀的人是昭宁帝。

而谢无陵身上的胎记,当日在水牢里,她亲自派了身边嬷嬷去查看,千真万确,做不得假。

“那孩子生下时,我亲自抱过,那胎记我印象深刻,绝不会错。”

杨太后道:“你若不信,之后见着他,可亲自查验。”

燕王无须多此一举。

因着谢无陵肩上的胎记,夏日军营里的儿郎们光着膀子练兵,燕王亲眼见过,还随口问过一句,“你这胎记从小就有?”

“是。”谢无陵漫不经心笑笑:“还好没生在脸上,不然可白瞎我这一张好脸了。”

那小子……

燕王心尖发颤,手指也激动地颤。

征战多年、尸山血海里都走过来了,本以为心硬如铁,再无什么能牵动情绪,可如今,他眼眶一阵发酸,竟有些想落泪。

原来那小子,竟是他的亲生孩儿。

孤寡大半生的燕王司马奕,忽然有了个孩子,还是心爱之人所生。

这趟长安没白来。

简直比当了皇帝还要叫他欢喜。

杨太后见他这副难掩激动的模样,心下也是五味杂陈。

告退前,她多问了一句:“这皇位,你而今可还舍得予了旁人?”

一句话叫燕王从喜得麟儿的激动里冷静下来。

没儿子,他不愿当皇帝。

可如今有了儿子,自也要为儿子打算。

于是在谢无陵将安王司马昱带来时,燕王先将谢无陵叫进屋里,让司马昱在外头候着。

谢无陵恭敬问:“义父还有什么吩咐吗?”

燕王不发一言,只深深看着眼前这张年轻昳丽的脸庞。

像,真是像极了。

越看越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之前如何就没想过,这就是自己的亲儿子呢。

难怪阿静要将这孩子送出去,生得这么像,若是在宫里长大,还不得把司马瑞那老狗给气死。

“义父?”

谢无陵被燕王那过于炽热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毛:“您这是怎么了?”

燕王回过神,反倒有几分拘谨起来,咳了声:“你脸上的血怎么回事?伤着了?”

“没事,大抵是方才杀了两个偷袭的,不小心溅到了。”谢无陵随手抬手擦了下脸庞的血渍。

燕王道:“你自个儿也注意些,别受伤了。”

谢无陵笑:“知道的。”

便静下来,等着燕王的下文。

哪知燕王背着手站在御案前好半晌,再次抬头,却是盯着他问:“归安,你可想当皇帝?”

谢无陵:“……?”

他怔了一瞬,而后忙不迭跪地:“儿

() 子对义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燕王见他误会,上前将他扶起:“本王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谢无陵见燕王竟亲自扶他,语气还这般温和,心下生疑。

这么一会儿功夫,义父如何变得如此……呃,腻歪?

难道染上什么脏东西了?

“义父,您若想称帝,儿子上刀山下火海,誓死追随。您若想回燕北,那儿子……”

谢无陵顿了下,讪讪道:“这个…儿子可能没办法和您回。此次戎狄元气大伤,起码三五年不会来犯,儿子想留在这,咳,就留在这歇几年……不过您放心,若有战,召必回!”

燕王怎不知谢无陵那点小心思。

不就是还惦记着那个沈氏,赖着不肯走么。

真不知是怎样的女子,竟叫裴守真与自己的儿子,如此念念不忘。

燕王暂时压下心底好奇,只看着谢无陵,又问了遍:“倘若本王有意捧你上位,你可愿意?”

谢无陵心头又是一激灵,难以置信地看着燕王。

他试图从眼前这张成熟沧桑的脸庞上寻到一丝端倪。

可是没有。

燕王的表情肃穆,眼神坚定,又透着一丝复杂的温柔慈爱。

谢无陵虽觉得困惑,也没多想,只一本正经道:“多谢义父抬爱,只是我这人,没读过什么书,也没学过什么礼,当皇帝治天下也不是下田插秧、上山打猎那么简单,我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有数,压根就不是当皇帝那一块儿料。”

燕王道:“也不是谁生下来就能当个好皇帝,你这般聪明,寻个好帝师教导着,一样能成。”

连司马缙那等庸才都可以,自家儿子怎么不成?

哪知谢无陵一听这话,面露苦色。

“义父您可饶了我吧。我知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争气。倘若不是霍元帅与义父您的悉心教导与栽培,儿子未必能有如今统帅大军的本事。”

谢无陵薄唇一扯,苦笑:“但我也不怕与您说句实话,过去这些年,我真过得挺苦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风里来雨里去,又流汗又流血,一颗脑袋悬在裤腰带上,战战兢兢,生怕一不留神就交代在敌人刀下了,唉,真的累,有时想想都觉这样活的这般累,挺没意思的。”

但每每想放弃时,脑中就冒出沈玉娇与他弯眸浅笑的模样。

犹如月光拂面,伤口不疼了,浑身又有了劲儿,咬咬牙,继续爬起来练、站起来打。

而今好不容易熬出个人样,连皇帝都能踢下马了,甚至还阴差阳错把裴守真都给熬死了,再叫他学着去当皇帝,兢兢业业治理天下——

“义父,您就当我没出息吧。”

谢无陵摸了摸鼻子,咕哝道:“我可没有裴守真那样心怀家国、为国为民的抱负,我这人就想娶个媳妇生几个娃,一大家子踏踏实实、热热闹闹过日子,有衣穿、有饭吃、有护我妻儿安危,不被人欺辱的能力,就已足够了。”

燕王闻言,浓眉拧起。

的确是没什么出息。

可又是这世上大多数人,最简单、最质朴的愿望。

司马瑞那老狗倒是当了几十年皇帝,可要把他从阴曹地府抓出来问他这辈子过得可快活,怕是也不尽然。

人心皆贪,既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又想要俗世温暖烟火气,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燕王心下感慨万千,最后又凝眸问了谢无陵一遍:“若你当了天下之主,想要怎样的女人没有。如今为了一个嫁过人、有孩子的寡妇,放弃九五至尊之位,真的不悔?”

谢无陵眼皮轻抬,回望燕王:“我听燕北的叔伯们说,义父终身未娶,只因心里已住了一人。孩儿斗胆,倘若叫义父在那位娘子与皇位之间做个抉择,义父会选哪个?”

燕王一噎。

再看熠熠烛光照耀下,这张既像自己,又随了房淑静的面庞,好似回到多年前。

她问他:“司马靖怀,你不悔吗?”

他道:“不悔。”

而今这个问题,兜兜转转,到了他们二人的孩子这。

燕王气笑了,磨了磨牙:“哪个混账东西在你面前嚼本王的舌根?”

谢无陵嬉笑:“是儿子瞎打听的,义父莫生气。”

燕王哼了声,斜斜乜他一眼:“虽说裴守真没了,但你就这么有把握,那沈氏小娘子会跟了你?”

“那我不管。”

谢无陵道:“烈女怕缠郎,从前我能叫她对我动心,天长日久,总能再叫她心悦我。”

再说那裴守真,不也是趁着这三年的时光,走进娇娇的心么。

裴守真可以,他亦可以。

莫说三年了,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他又不是等不起。

“罢了。”

燕王见他心意已决,深叹一声,负手转身,“去将安王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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