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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西西里圣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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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Ichwill」(我愿意)

没能找到教皇与留在法国的革命人士往来的蛛丝马迹,但在玛蒂诺有意无意的掩护下,阿诺德拿到了枢机主教团关于重点主教的考察名单。

教皇拥有撤换整个枢机团的权利,但不能指定自己的继承人——教皇仅由枢机主教团秘密会议后拟定。

如今高利十六世年事已高,这次他去到梵蒂冈或许就是为了卸任这事儿。

不出意外,新的教皇应该就是这份名单中的一个人。

12月24日,高利十六世将赶回罗马进行耶诞夜与圣诞日交接的子夜弥撒,这也意味着,阿诺德必须撤离了。

首席联系上了阿诺德,得知他此行的收获之后很满意。如果介入得当,虽然不能操控新任教皇的上位,但至少能排除掉不利于他们的人选。

【到了子夜弥撒,全城的人都会去大教堂外守夜。耶诞夜和圣诞日是教会最重要的两天,圣徒的死会引发大震颤,趁那时离开罗马。】

首席让联络员这么转告。

“等你离开,我也得尽快撤离。”联络员说,“罗马很快就会乱起来了,等圣徒「意外身亡」,教廷有充足的理由派出人手。你需要搭把手么?”

“不需要。”阿诺德冷冷说。

“该不会是动了恻隐之心吧,阿诺德?”联络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一开始独自执行任务都会这样,对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下不了手。可你要知道,你一走,他自己也是活不下来的。高利十六世和那群红衣主教都不会放过他。”

“我知道。”阿诺德说,“我只是不相信你能完成。”

“处理掉一个小孩有什么难的。”联络员不以为然,吸了一口冷气,“你自己做好准备,首席花了很大功夫培养你,我可不想因你出了什么事而面对他的怒火。”

阿诺德拢了拢兜帽,在夜色中离开了。

为了即将到来的节日,以及教皇的回归,教廷这段时间忙得脚不点地,寻常的弥撒基本全部取消了,圣婴、圣母、圣耶稣等雕塑随处可见。

玛蒂诺闲了下来,他的意大利语突飞猛进,除了复杂的表达偶尔会前言不搭后语,简单交流完全没问题。

意大利语通常以元音结尾,听起来比英语更有节奏感,平时人们说话的时候习惯连读,导致语速听上去飞快。

而玛蒂诺一板一眼地会把每个音节念清楚,时不时还会随着音节点头。

遇到大舌音,他开始严阵以待,但依旧时常念不清楚,鼓着脸在那儿惩罚自己的舌头。

“你不打算给我讲《荷马史诗》吗?”玛蒂诺开始有时间问起这件事了。

阿诺德:“我最近很忙。”

“那好吧。”

“你能看懂一些,拿着词典自己读吧。”阿诺德把备注好的翻译版本给了他。

玛蒂诺不是很乐意,抱着那本沉甸甸的书像是拿着烫手的炸|药。

“这个给你。”阿诺德把从外面带来的箔片给了玛蒂诺。

这是阿诺德在寻找撤离路线时,旁边圣诞树上掉下来的,上面覆着廉价的闪光金属,被切割成了麋鹿的简约形状。

玛蒂诺眼睛亮了亮:“可以当书签!”

“其他边缘都很锋利,抓这里。”阿诺德把住他的手,让他不要捏着麋鹿的鹿角,其余地方都被他打磨光滑了。

“谢谢你。”玛蒂诺由衷地说。

阿诺德沉默了会儿,直接牵着他悄悄离开了房间。

晚上的教会没什么人,教会武装不会轻易踏足这个地方,需要顾忌的顶多只是负责夜巡的教徒。

这难不倒阿诺德,他早就把这里摸熟了,再带一个人外出也不是难事。

他们穿过数道虚掩着的门,从烛光照不亮的阴暗处前行,最后登上了盘旋向上的石砖阶梯。

阿诺德让玛蒂诺坐在自己肩头,使劲往上举,以此抓住小个子够不到的木梯。

爬到教堂最顶端的大钟旁,阿诺德给玛蒂诺带好防风的毛毡帽子,指着南边:“看到那边了么?”

玛蒂诺捂着帽子,踮起脚:“看不到!”

“上来。”阿诺德让他骑到了自己肩上,“现在看到了么?”

罗马在教皇国的南端,再往南就是第勒尼安海。

教堂的位置本身就在高处,从这里可以看见半个城市,各家的灯光断断续续,像匍匐在泥土中的金蛇,一路绵延到尽头的海洋。

夜色中的大海一片漆黑,接连不断送来冬季的寒风,天上没什么星星,月亮倒是晃眼,就这么孤零零的挂在黑潮之上。

“跨越这片海就是西西里,离开教皇国之后我会去那边。”

玛蒂诺抓着阿诺德的头发,他现在是整个罗马最「高」的人了,足以俯瞰除了月亮之外的所有。他离所有东西都很远,最近的只有一手把他拖高的阿诺德。

阿诺德还在沉稳地叙述。

“高利十六世马上就要回来,在耶诞日之前,我必须离开。”

“你要走了吗?”玛蒂诺小声问。

阿诺德没有立刻回答,气氛有点冷。

“我会尽量活下来的。”玛蒂诺又说,“我现在会意大利语了,我会请求教皇阁下。教会的人都很好,我觉得他会先听听看。到时候我再去西西里找你。”

“我说过,他们对你好是因为你是圣徒玛蒂娜。”

“我记得。”玛蒂诺捏着他的发梢,想了会儿,“我还会其他的,你不是说俄罗斯和英国一直在闹个没完吗,我会英语,还会俄语,应该是有点用的。”

“你会俄语?”阿诺德一愣。

“我会。”玛蒂诺轻声说,还笑起来,弯着腰贴上阿诺德的脑袋,用很危险的姿势和抬头的男孩对视,“放心吧,阿诺德。在列车上我也一点事也没有,教皇阁下应该比那些劫匪要好说话。”

因为那个时候你足够小,能躲在尸体下,没人会检查

一个血糊糊的小孩是否还活着,可现在你已经躲不了了。

阿诺德张了张嘴,没有把话说出口。

就算好好养了一段时间,玛蒂诺依旧没什么肉,但他很温暖,被他覆盖的地方隔开了夜风,一点一点传递了过来。

阿诺德让人坐好,看着那片海,他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西里吗?”

“真的?”玛蒂诺又想弯腰了,被拍了拍屁股,有些兴奋拱来拱去,“你要带我一起走吗!”

“我不能保证不会半途丢下你。”阿诺德说,“有必要的话,我随时都会出卖你。要是你受伤,我会把你绑在罗马最显眼的地方,感受到疼痛的人会找到你,而我会趁那个机会逃掉。”

玛蒂诺还在雀跃:“那我们能带上那本《荷马史诗》吗?你还没开始给我念上面的故事。”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哎,哎,哎。听着呢——不要翻译版本的,就带原版!”

“玛蒂诺。”

“知道了!”玛蒂诺笑嘻嘻的,骑在他肩头摊开双手,迎着寒风像是在飞翔,“我们一起逃亡,然后去西西里,对吧?你问我愿不愿意,我愿意!不管你问我多少次我都能回答,「Iwill」!「si,d'accordo」!「Яхотелбы」!「誓います」!”

“最后那句是什么?”

“是日语。”

“你还会日语?”

“神奇吧!”

“声音小点,玛蒂诺。”

声音小也没用,玛蒂诺的快乐像是火光,光恰似水,已经快把整个大教堂溺毙了。

把玛蒂诺送回房间,阿诺德看着他小跑着收拾东西的雀跃背影,眼底的蓝流转,被床边亮着的烛台晕出浅光。

“除了那本《荷马史诗》,你什么都不能带。”

阿诺德让他乖乖去睡觉,玛蒂诺把收到的麋鹿箔片塞进书里夹着,脱掉外套缩上了床。

按照惯例——

“晚安,玛蒂诺。”阿诺德说。

“晚安,阿诺德。”玛蒂诺说。

***

12月24日,耶诞日当天。

高利十六世在回到罗马之后立刻和枢机主教团召开了秘密会议,会议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罗马已经热闹了起来,成群结队的人吆喝着走上石砖铺开的街头,他们在圣诞树下互换祝福,哪怕是平时再尖酸的吝啬鬼也会给小孩送去一颗糖:“愿上帝保佑你我。”

小孩也有学有样:“嗯,上帝保佑你我!”

教堂里人来人往,在平日的夜色中,阿诺德可以很轻易地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哪怕是带上一个挂件也一样。

现在不同了,只要有人注意到玛蒂诺,立刻就会上前询问情况。

圣徒不见的消息瞒不了多久,这也是首席压根没动过把玛蒂诺带出来念头的原因之一。

虽然手中没有任何「权力」,但「圣徒」依旧是除

开教皇之外最能代表信仰的存在。

阿诺德没有告诉首席自己的打算,不需要申请也能知道结果,首席会直接否决,并且找来他人插手这件事。

阿诺德不怀疑自己的判断。首席不知道玛蒂诺的特殊之处,不管谁对他下手,最好的结果就是一折一。

死亡的是玛蒂诺,感受死亡痛苦的是对他痛下杀手的那位……在这种地方折掉人手是没有意义的。

铁石心肠的人能够看着渺小生命的逝去,不为所动很简单,站在各个层面都不能对这类熟视无睹作出指责。

人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保全自己的性命。

但铁石心肠的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比如知晓「快乐即将变为痛苦」,如果不够远,你甚至能切身感受到那股痛苦。

他的快乐是你的快乐,他的痛苦也会成为你的痛苦。

情报人员需要保持冷漠和清醒,不代表他们得丧失人性。

而倘若把这些充足的动机全部甩开,阿诺德依旧能解释自己的决定。

他只是不想把玛蒂诺一个人留在这里。

躲在暗处,阿诺德打量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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