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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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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你这人,真的是......”

她的执念之物,她的致命弱点,皆是她主动坦诚、虔诚奉献给她。

是她自己活该。

清音被砸断的那截尾巴,一直被她精心保留着。仔仔细细去肉剔骨,每日悉心保养。

她成为剑修后,修为不断进阶,普通的佩剑已经满足不了需求,在需要本命剑时,自然选择了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尾骨。

记忆里,还保留着火光炙热的炼剑阁,沈曦照手把手教她炼器的场景。

周围空旷无人,只有滚烫的烈火涌动。空气似乎跟着燃烧起来,清音兴致勃勃为她扇火,翘起自己光滑油亮的尾巴,漫不经心跟她讲了那段往事。

是很温暖的记忆,在脑海中散发出温暖灼热的暖光,仿佛被日光勾勒出一层璀璨金边,漂亮到无以复加。

沈曦照提剑走近。

清音自嘲归自嘲,此刻的心情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似乎有某些微弱的情绪,在荒原上点起虚弱的烛火。

她瞥了眼几步之外的宗主,突然笑起来,用下巴轻蔑点了点她,石破惊天地吐出一句话:“曦曦,你是信我,还是信她?”

清音知道自己自不量力,她在眼前人心中的地位,或许连莉莉丝都比不过,在天平的另一端,始终没有半点优势。

可她还是要问,目光灼灼,紧盯她的眼眸。她明知故问,不抱期待地等待一个注定的否定回答。

这胆大妄为的话彻底激怒了众人,几位年轻弟子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长老们满脸怒容,一片嘈杂声中,宗主终于冰凉开口。

“好了,曦曦,时间紧迫,别再耽搁下去了,给她个痛快吧。”

沈曦照抬剑,清音没看森凉的剑锋,始终只望着她。清丽的脸,冷淡的眼,肌肤冷白胜雪,仿佛雪做成的人儿,白晃晃的,好像要与这片空间融为一体。

又或是一块暖不热暖不化的坚冰,白到透明的脸,透出不明显的病态,那股令清音心软的虚弱感,今日格外瞩目。

有缕黑发太过调皮,从束好的禁锢里溜出来,顺着脸颊弧线滑落下来,微微摇晃,中和了冷意。

清音想伸手去抓,奈何手仍锁着,只能无奈干看着。她听到她浅淡的嗓音,无悲无喜:“我以为你知道答案的。”

是熟悉的,被否定的痛楚。

清音只想叹息。

剑锋抬起。

清音不曾闭眼,剑锋带起的寒光刺痛双眼,眸中本能泛出生理性泪水。她没有眨眼,她仰头,隔着朦胧水雾,一动不动看着扬起的剑,深深看着她。

一双眼倔强执拗,她不挣扎,不反抗,安安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命运,注视着命运降临。

一如多年前。

被束缚的手骤然一松,血液如被释放的泉水,酥麻和胀痛在陡然一震后,迅速流逝。

沈曦照握住她的手,手臂一抬,一把将她拉起来。她淡淡说:“我只信自己。”

没给清音留

下怔愣的功夫,沈曦照用力推了她一把:“走。”

与此同时,她一手一个,拉住江思雨和莉莉丝,与清音一起飞速后退。

在她动作的同时,一柄长剑飞起,瞬间迎风飞涨,阻拦了宗主毫不留情地一击。

长老们这才反应过来,怒喝:“少宗主!你想做什么?”

但有部分人似乎早已迫不及待,在他们怔愣时已然动手,心狠手辣地对完全不曾设防的师长下手。

猝不及防中,有数位长老被亲近之人所伤,气息萎靡下去,战斗力瞬间大减。

变故只在一瞬间,混乱战局刚起,大部分人都还懵着,寇迎夏与宗主顷刻交手十数回合,莉莉丝被拉到寇迎夏身后,直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沈曦照朝她摊开掌心:“东西给我。”

她没直说,但莉莉丝立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眉头紧锁,纠结到眸中泛泪,尾巴快要打成死结了,忍不住用力跺脚。

“那可是我的宝贝!你只会为难我!”

沈曦照拽住她的尾巴,莉莉丝心烦意乱,用力甩了下,沈曦照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眼见对方烦人得紧,尾巴颓然垂下,实在懒得躲避了。

沈曦照慢慢解开她缠绕的尾巴,动作轻柔,手指插入凌乱炸开的毛毛,帮她仔细梳理整齐。

“你可以相信我,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莉莉丝禁不住咬牙,心中挣扎的天平,根本不受她的掌控,完全失去平衡,失控地朝一侧倾倒下去。

尾巴在她手里惬意打转,她宛如一只被顺着脊背顺毛的小猫咪,温顺服帖,甚至想从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呼噜声。

“这可是我的宝贝!你仔细点!”她一咬牙,心一横,不知道从哪儿轻巧一摸,顿时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法器。

递给沈曦照同时,双手用力握住她的手,莉莉丝心痛至极,殷殷叮嘱,反复强调:“宝贝!我的宝贝!绝不能有半点损坏!”

被她小心翼翼放入沈曦照掌心的,是一只圆滚滚、类似时钟造型的法器。

钟面上刻着不知名的玄妙文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密密麻麻刻了满页。

沈曦照收拢掌心,面上浮现一抹浅笑,莉莉丝还眼巴巴望着她的手,一副心痛到快要滴血的模样。

沈曦照掌心收拢,能感觉到手里的尾巴紧张绷直,可怜巴巴的,不禁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放心。”

宝贝一离开,莉莉丝像失去了精气神,恹恹环住手臂,一门心思落在沈曦照手里,瞅了一眼,又一眼,眼睛黏在上面,根本收不回了。

清音下意识凝视过去,另一头,江思雨迟疑道:“这不是师妹的法器吗?”

“母亲。”沈曦照平稳唤。

那头的战斗十分胶着,宗主迟迟不曾动手,就是武力值上略逊一筹,寇迎夏在前线以战神之名,声名远扬,她无法轻易将她斩落马下。

双方本就难舍难分,沈曦照一开口,寇迎夏便收势离开。黑袍被剑势刮

动,猎猎作响,她始终不曾开口,毫不留恋地从中抽身。

宗主落回原地,缓慢扫视四周,底下一片混战,看似打得激烈,可反水的人数虽少,却因彼此同宗同源,双方你来我往间,皆手下留情。正因如此,战况呈现出令人焦躁的僵持。

宗主神色疲倦:“曦曦,你刚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她无奈苦笑,悲哀自嘲:“你可是我亲生女儿,连你也要背叛我?”

“背叛你?”

即使在这种时候,沈曦照的语调依然平稳,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清冷寒冽,风平浪静。

清音担心她的心情,侧首看去。沈曦照翻转手掌,手背上青紫的脉络清晰可见,太瘦了,白到脆弱,纤细手腕愈发瘦削,似乎一碰就折。

冷白的光线投射下来,她被笼罩一层虚幻的白雾里,半透明的脸毫无血色,苍白虚弱,仿佛即将隐没在腾起的白雾里。

摊开的掌心,托着那架精致小巧的命盘。宗主目光凝固,视线顿在上面许久,下意识去摸自己芥子囊:“这东西怎么......”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眼神顿时一厉,冰冷刮过莉莉丝:“孽畜!”

莉莉丝有苦难言,扁了扁嘴,承受不住对方冷厉视线的压力,默不作声往沈曦照身后藏了藏。

她直到现在还没搞明白状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简直满头雾水。

“母亲,我背叛你?”沈曦照再度重复。

她安静望向母亲,剔透眼眸泛出浅淡微光,晶莹如琉璃。只是空空茫茫,不喜不悲,仿佛一面没有心的镜子,波澜不惊地映出看到的一切。

声音很柔:“我,背叛你?”

周围的混乱寂静下来,白色空间之外,师祖已经带着人匆匆赶来,沈曦照为她们争取到的时间奏了效,让寇迎夏坚持到援军到来。

彼此同根同源,皆是相熟的同门,刀剑相向,不知所措,自然是打不起来了。

外部的压倒性力量已经到来,再怎么抵抗,也都是无用功。就连宗主的死忠,这会儿也已经认清现实,被缴了兵器,不再徒劳反抗,沉默观察事态进展。

沈曦照缓声问:“母亲,您还记得我来东塔城,您一开始交给我的任务吗?”

宗主一怔,停顿一瞬,才若无其事道:“我已经从莉莉丝口中得知,这一代魅魔族的先知早已死去,自然无需你再去取先知脑。”

这本就是个托词而已,是要让莉莉丝等人哄着诱着,带她去东塔的借口。时间太久,连宗主自己都忘了。

可谎话说得太久,她大概也忘了,沈曦照的宗主之位,本就不需要去争夺。

江思雨和清音,看似是她继位的最大威胁,可这两人都是魔族,是母亲为她寻来的奴隶。从始至终,她们都没有与她争夺的资格。

这是母亲手把手,为她培养的威胁。

“欺骗,”沈曦照安静望着她的眼睛,沉静叙述,“欺骗。”

“母亲,从

头至尾,你给我的,只有欺骗。”

她不该融入,不该代入,不该共情。

被欺骗也没什么,知道自己从头到尾被利用,也没什么。这不是她的母亲,她经历的是原主的经历,是原主的过去,这不是属于她自己的命运。

“魅魔们都觉得我很香,我也要成熟了。”

沈曦照慢慢问。

“母亲,我也是你的工具吗?”

一字一句。

“母亲,我也是你准备的食物吗?”

咬字清晰。

“母亲,在准备好魅魔前,你就已经下定决心,将我作为祭品,献祭给魔君吗?”

沈曦照沉静望向她,话依然是平静的,似乎全然无谓。只是一字一句,清晰且用力。

话像一颗颗生硬的石头,从心肺里艰难撞出来,卡顿在喉间,堵塞住喉管。一字字艰难蹦出口,简直要把声带摩挲出血。

似乎要将火燎燎灼烧的情感,团团塞进最平淡的语句内。让迸溅的火星,焚烧掉表面那层无谓和不在意,炸出一片焦黑的绚烂。

宗主无言以对。

“母亲......”

沈曦照阖了阖眼,慢慢移开视线。喉咙太痛,呼吸间,泛起浓烈血腥味。

眼前那张冷漠无情的脸太锋锐,宛如昭昭剑势,以摧枯拉朽之势而来。面容冰冷,宛如一尊无情的石像,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不近人情,无动于衷,像一座寒冷冰川,冻得她喘不过气。

她都清楚,她很理智。

可为什么会感觉到委屈,为什么会难过,为什么心底滋生的情绪如此深切,被背叛的痛苦来势汹汹。

或许是梦境太漫长,让她在一场幻梦里,和母亲亲密度过半生。她不受控地将依赖寄托给她,将沉淀了几个世界,对母亲的感情,一股脑投射到这个符号上。

她是否是母亲,并无所谓,只要能让她沉淀太久的情感,有个发泄出口,便足以担得起这个身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曦照失去不偏不倚的客观立场,过度代入这个世界的爱恨纠葛。

于是从冷眼旁观的看客,堕落成了可怜可悲可叹的局内人。

下场了,就要执棋,就要被当成棋子。

就要去利用,就要被利用。

剑光晃荡,是心烦意乱的清音,想上前又不敢,安慰的话在心里拐了数百个弯,梗在心间,上不去下不来,找不到出口。连担忧的在意,都得克制三分,无法表露。

她不耐甩着长剑,烦躁感抓心挠肺,眼神一直在看沈曦照。

剑身翻转,被折射的白光,倏忽掠过沈曦照眼睛,太亮了,刺得她微微阖眸。白芒切断了睫羽和眼尾的界限,摇摇晃晃投射在眼下。

睫羽轻微颤抖,细细窄窄的影子跟着发抖,被切割成无数细小的影子,乍一看,宛如一道道斑驳泪痕。

她站着,笔直如剑,哑声问。

“母亲,您也觉得,女儿是石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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