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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登舟,他便再不顾灵力梗阻,移形换影,步伐极快。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着急地想要下山。

钟煜他总是这样。

他也不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那天他遮遮掩掩说了那么多话,也不告诉他,他竟急到次日便走。

码头船远,浪拍堤岸。

浪潮在沈怀霜面前卷起落下,拍打码头。信天翁踩水,点了下湖面。

他目送着钟煜远去,天地间又有白鹭掠过,看潮起,看那人没有回头。

沈怀霜喘了两口气,极目眺望的时候,日光照进了他眼里,一瞬刺眼,忍不住眨了两下眼。

他平生头一回生出了浓烈的涩意,那种涩意远比从前任何一种时刻强烈。

生涩得疼。

心口全然堵住,像一枚苦榄卡在喉头。

佩剑上的剑穗非同寻常。

沈怀霜看到它第一眼,就把它系在了自己的剑上。

他想和钟煜说他很喜欢,就像钟煜给他送每一件东西时一样。他还想和钟煜说,他不喜欢不告而别,要对方一早在分离前就告诉他。

船上,钟煜一直背对着崐仑,面色时白时青,如同在极其吃力地忍着什么。

五年没见张德林,张德林还是没什么变化,他手里拿着滚雪边的披风,才一抬手,他就发现,钟煜的身形硬朗远比少年时健硕许多。

那件披风难得还是钟煜的姐姐昭成叮嘱的,期年不见,这尺码要换大些。

可它还是小了。

张德林才披上去,又见钟煜低头,自己系了起来。青年低头时,神情专注又固执,但他系结的动作又很慢,像花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也做不好这件事。

张德林关切道:“殿下,水路走得不舒服,奴才给您备盏茶?外头风大,您……”

他忽而抬头,对上了钟煜的一双眼,骤然一顿。

在张德林印象里,他从来没看见过钟煜落泪。

他和钟煜相处了那么多年,看过钟煜抗争,看钟煜愤恼。

他知道钟煜愤恼时会额角跳起,眼中泛红会见水光。可如今,眼前的人眼角泛红,面色沉如石,眼角泪光时隐时现,竟被他全憋了回去。

钟煜抬手,他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扭过脖子,回头看了崐仑最后一眼。

青年发带飘荡,随风而去,它盖住了码头,又略过眼前,荡向身后。

在山峡聚拢间,他一眼瞥见了那个天青色的身影。

那个身影淡而悠远,就像丹青水墨染开浅淡的一笔,就站在码头前,静静地望着他。

那一瞬,就像巨石撞进了钟煜心口。

酸涩感强烈地涌了进来,接着,风沙迷了眼,他竟什么都看不清了。

耳边只有风声。

那阵风声像把他从头到尾用水浇灌了,堵住了他所有的五感,如同被泥塑了一样,封存在坚实的身体里,只有一颗心在封存的身体里面乱撞。

巨舟呜咽一声,甲板收拢,在木头吱呀声中,巨舟顺流而下。

目送巨舟远去,沈怀霜微垂下头,目光落在脚边湖水,看了一会儿,取下背后无量剑,抱剑在怀。

水声哗哗,拍打堤岸。

系统薄雾似的现了身,在沈怀霜身边安静说了一声:“你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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