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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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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研一,和松本清张合作了快七年的责任编辑。

因为过于靠谱的性格,被除了写书外什么也不想管的清张“信赖”着,将自己系列小说的全版权——出版、衍生开发、影视ip打造等等全部交给了他。

和他认识以来,清张就只有两次看到过他表情的变化。

第一次是他几个月不出门,被禅院研一误以为被人暗杀在家中。

这位编辑拿备用钥匙开门,看见正蹲在电脑前十指翻飞的清张。人看着生龙活虎,但编辑先生并没有放松警惕,在他家每处搜查了一遍,连衣橱的角落都不放过。

面对清张心虚又茫然的异色双瞳,禅院研一重重叹了口气,露出怎么看都显得神经质的庆幸表情。

「家里没有脏东西真是太好了。」他说着一些清张不懂的话。

第二次则是在松本清张新书影视化庆功宴上。

说是庆功宴,其实只是一场小型聚会,除了清张和禅院研一外,就只有一两个负责和电影制作公司对接的同事。

那天大家都喝得烂醉,送别其他人后,禅院研一一反常态地呆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被家人接走的同事一言不发。

清张随口说道:「研一君还是睡在客房吗?如果不回去的话也得先和家里联系吧。」

禅院研一如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转头,呆滞片刻后突然愤怒起来:「谁要联系那群文盲啊!」

他的反应直接把松本清张搞懵了。

「只爱喝酒的家主老头,脑子里全是糟粕思想的小少爷,强制性将看书的时间挪去训练打架的家长……当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时,我感觉我的脑子在拉屎。」

清张:「……等,等等。研一君,你先冷静一下!」

「要不是碰巧遇上「躯俱留」的前辈大闹一场,我趁机跑出来,现在就是一个只会拉屎的垃圾咒术师。」

「一群自命不凡的白痴,连《百年孤独》和《百万英镑》都分不清的蠢货,吃着河豚嘲弄碟子印有俳句的庸才,守着老宅等死吧。」

清张听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名词,什么「咒术师」,什么「躯俱留」,他完全不懂,被酒精浸泡得松软的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编辑,他即将枯死的面部肌肉下,原来是一颗这样狂野的,向往学识的灵魂。」

这已经不是向往可以解释的了,完全是过激学术派的典型啊!

事后清张也不敢去问他什么是「咒术师」,什么是「躯俱留」。

不想入侵别人的隐私是一方面,他更怕自己的老母亲编辑突然轻描淡写冒出一句:「就是在我脑子里拉屎的家伙」。

“日式传统慈母”突然化身“脏话版王尔德”,这也太吓人了。

就是这位少年时期离家出走,一心从文的编辑,此刻正拿着入野一未的新篇章翻来覆去看了三遍。

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中途的面无表情,再到最后的面无表情。

要是换个敏感的作家,现在说不定已经被这种诡异的沉默吓坏了,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没有达到预期。

秉性特立独行一些的可能会直接指着禅院研一的鼻子,说,你小子到底有什么不满。

——为什么要用沉默和这种令人费解的死寂,来折磨还没和你签下合同的作者!

入野一未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要禅院研一不突发暴论,他都能保持平稳的心态,十分宁静祥和。

趁着这会儿功夫,一未翻开了禅院研一带来的合同,仔细看了个遍。

条款非常清晰,没有因为他是“新人作者”就敷衍了事,即使夹杂着一些令普通人头疼的专业术语,旁边也有清晰的注解——是很典型的,研一君的风格。

“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吗?”几页看完,一未四处找签字笔。

“请用这个。”

一支钢笔被递到入野一未面前。

他接过笔,在道谢之前又听见对方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道:“入野老师的文字,让人看了想要落泪呢。”

入野一未签完字的手一顿,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有点恐怖了啊,研一君!

在这样的发言后面,非常适合跟一些「这篇文章实在是垃圾得让人想哭」的啬刻评价,达到兵不血刃的嘲讽效果。

禅院研一十几年后或许说不出这话,但现在……一未也不太确定。

毕竟时间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能把一个桀骜不驯的离家少年打磨得人模狗样,呃,打磨得沉稳踏实。

“请您先看这个。”禅院研一从带来的电脑包里掏出来一份报刊。

「你是否也听见了遥远的钟声」,这个醒目的标题占了相当大的版面。一未接过报刊,发现这居然是关于《思想犯》的分析和探讨。

【…………

人和人的差别,决定了他们思想的差别。

所以达达先生甘愿被束缚,以此保护他的羔羊——这是由纯粹的强大带来的坚毅;

而手术刀摒弃自身立场,冷酷地招致鲜血和死亡,疾病之死迎来新生,或是生存之灭招致终结——这是奴隶自己带来的平衡。

《思想犯》最精妙的地方或许就在于此。

主角看似与那些沉重的,带有社会隐喻的事件完全无关,他只是一个因为友人的烦恼而伸出援手,惊异于手术刀的本质而展开思考的「普通人」。

入野老师没有给主角赋予任何使命,他的存在就是一种「警示」。

这个世界由沉默的大多数所主宰,如果你不曾身处矛盾的中心,你是否正充耳不闻,你是否知晓——

远方的钟声为何而鸣?】

【…………

已经有很多学者在社会层面对《思想犯》进行解读,那么笔者在此试着从另外的角度来剖析入野老师的这篇文章。

从生物学角度来讲,人的神经元之间无法形成突触连接便会萎缩,用进废退,是人类不断进化的完美复馈机制。

「思考」也是一样。

莱士·帕斯卡在《思想录》里说,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

他还说,「尽管我们的不幸满眼皆是,但是我们仍然有一种本能与情感是我们所不能压抑的。」

当我们失去了这一切,眼睛所看见的,耳朵所听到的,指尖所触碰的,是否还是自己的世界?

仔细聆听吧,从横滨响起的钟声早已震耳欲聋。】

入野一未拿着报纸,看着那些眼熟的署名,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老师们,倒也不用上升到这个高度,横滨的事情不管放在日本哪里都是特例,您这样把全国人民都“辱骂”一遍的行为真的让他十分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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