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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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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摇头:“我不认识你。”

那个时候天宫治明白了。

「我是那个被遗忘的存在啊。」

但这也无所谓,因为本乡治和他一起长大,他们拥有同样的名字,相似的喜好,知道彼此的所有秘密。

本乡治会在小岛的庆典后带着别人送给他的礼物分给天宫治一半;会站在灰塔外挥舞着烟花棒,画出他们共同的名字;会计划着开支,说攒够了钱就带他去大城市看病。

他们拥有同一个名字,时间长了之后就像是也在共享着生命。

很少有人记得灰塔中的天宫治,但一说起「治」,大家都会自然而然的想到,是那个住在灰塔的孤儿啊。

这样是否也是自己存在的一种体现呢。

等到他们十五岁,天宫治的病已经拖不下去了,本乡治拿着所有的存款,决定带他去东京。

离开这里的船票就要四万日元,两个人就是八万。而真正开始治疗后,那些数字后面的零更是令人头晕眼花。

凑钱很痛苦,透析后依旧没有好转的身体也很痛苦,一开始是越来越想呕吐,等到浑身的骨头开始发痛,嗜睡状态下也会无意识地发出呻|吟。

本乡治每天都要偷偷打几份工,因为还是未成年,所以拿到的薪水很低,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他们一天能见面的时间不足两个小时,在那两个小时里总有一方是熟睡着的。

天宫治开始怀念灰塔了。

「至少在那里,有人会在对岸喊着那个名字,即使叫的并不是我。」

「等我死后,灰塔里就只剩下一个“治”,所有人都会忘了我,就像我从未出现过一样。」

在这样的绝望和痛苦中,天宫治犯了人生中最严重的一个错误。

他开始想:「为什么被遗忘的人会是我呢?」

我们明明都被遗弃,我们明明有相同的名字,为什么不幸的那个人是我呢。

负面情绪是无情的沼泽,会淹没一切。

当本乡治说:“好奇怪,昨天便利店老板看着我好久,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是谁。”的时候,天宫治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些不能被原谅的事情。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记得自己,那个人一定就是本乡治。而他因为自己的难堪而诅咒了这样善良的玩伴。

“我不想治病了,我们回去吧。”他这样说。

本乡治一向不会拒绝他,听到这样自暴自弃的话后也只是皱着眉,说钱的事他会想办法的。

在天宫治的坚持下,他还是出院了,但没有回到灰塔。本乡治说为了能在小岛更好的生活,他们得攒点钱再离开。

在那段时间里,本乡治似乎找到了非常不错的工作,衣着越来越光鲜,存折上的数字越来越多,他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好几次被病痛折磨到彻夜难眠的天宫治即使等到天亮也没有见到玩伴的身影。

「就连他也要把我遗忘在这里吗?」

「我好痛。」

「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想回到灰塔。」

在一个暴雨天,本乡治和一个男人一起回到家里,他们在客厅说着话,天宫治叫了他很多声都没得到回应。

他听到男人说:“多亏了本乡你的能力啊,那些蠢货完全不记得你曾经出现在他们面前,还在疑惑货怎么突然消失了,那副样子真惹人发笑。”

——是因为我的诅咒。

——我诅咒了他,人们有时会忘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这成为了他活在这里的力量。

接下来的事情天宫治记得不太清了,等回过神,他已经站在血泊中艰难地喘气,而本乡治捂着男人不断往外冒血的喉咙,满脸崩溃地看着他。

水果刀掉落到被血浸透的榻榻米,天宫治又开始呕吐。他的玩伴非常果断地离开了男人,过来轻抚着他的背。

“没事,没事。他们不会记得我,所以是我做的,罪名全在我身上。”本乡治说,“被关进监狱也没关系,我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钱,你只需要在医院等我,等你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到灰塔。”

天宫治攥着他的衣袖,眼泪簌簌向下掉:“对不起。”

本乡治将刀柄上的指纹擦掉,印上自己的,又处理了现场,保证即使警方调查,自己也会是最有嫌疑的一个。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带着天宫治一起出门,想把他先送去医院。

而就在他们出门后不久,车祸发生了。

天宫治被推开到路边,所以依旧保持着清醒。他看着有人叫来了救护车,而被撞入通水渠的本乡治也被医生发现。但就在医生转身去喊担架的时候,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他把重伤昏迷的本乡治忘记了。

这样的事连着发生了四次,本乡治四次被发现,又四次被遗忘。

天宫治竭尽全力嘶吼着,求医生去那条臭水沟看看,救救他的玩伴——没有用。

深夜没什么人,只有他记得在没人注视的角落,还有一个快要死掉的人。

而那个人也就从次消失在了天宫治的世界里。

天宫治找了他很久,这完全是徒劳的,不管他是死去还是活着,见到他的人也会在转眼将他遗忘。

在最后,快要病死的天宫治一个人回到了小笠原群岛。

小岛上的人完全不记得本乡治,当提起「治」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脑海里只会出现一个病弱的孤儿,不怎么和人来往,在之前离开小岛治病,回来之后变得很沉默。

为什么是「变得」很沉默,他们也不清楚。

更令天宫治崩溃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有些不记得本乡治了。

没有任何他存在的证据,即使询问那个以前和本乡治关系最好的店员,也只能得到一个礼貌的回笑:“我认识的叫「治」的人应该只有你吧。”

药店的药剂师十分委婉地询问他是否需要精神类的药物,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这个四处寻人问“你还记得有个叫做本乡治的人吗?”的天宫治是不是疯了。

孤独的人总会虚构出自己的身边存在着别人看不见的人。

只有自己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他的存在也只能被自己证明。

——本乡治的存在对于我而言是否是虚假的呢?

他开始分不清了。

为了不让自己遗忘,他开始在灰塔上刻下那个他们共同的名字,没有人会用这样的方法去记住自己的名字,所以在看见名字的时候,他就能想起那个人。

有次去取药,回到灰塔后,天宫治被四面八方的名字吓住了,紧接着便开始放声大哭,伴随着身体的干呕,声音在脑海中震颤,像是一辈子也不会停。

「我才是那个被遗忘的存在啊。」

天宫治开始在小岛的各个地方刻下那个名字,要是连自己也忘了,那就再也没有人还记得他。

——可是我就要死了。

「全都是我的错。」

「我只是,想要和他一起回到灰塔。」

「对不起。」

***

天宫治死了。

在泉鲤生走近他之后,发现这个依旧睁着眼的少年已经没有了呼吸。被呼喊的名字似乎还回荡在灰塔里,伸出的手却已经垂在床边。

“有一个和他同名的人,那个人因为诅咒被所有人忘记了,只有他还想要记得。事情好像就是这么简单。”

鲤生抬起手,缓缓替天宫治合上眼皮。

“诅咒应该也来自他吧,如果是多重诅咒相互交织的复杂结果,那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五条悟看见泉鲤生身上的诅咒没有丝毫变化,不如说因为施咒人死亡而蔓延的情绪而加重,把原先就足够紊乱的情况变得更加不可控。

“什么可能?”他问。

鲤生指着自己:“「我」对自己下了诅咒,即使是普通人也有诅咒的能力,是这样没错吧。”

“大概是清楚自己会被忘记是因为天宫治的原因,所以在死前希望连天宫治也忘了自己。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毫无负罪感地去治病,好好活着了。”

存在的所有痕迹会被抹除,可是天宫治不想忘记,所以在自己经过的每个角落留下相同的名字,说不清楚是天宫治还是谁,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一些事需要记得。

这必须是拥有相同名字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吧。

到现在,所有人都忘记了,只有灰塔还记得。

接着,鲤生突然说:“记得「我」的人已经死了,这具身体很快也撑不下去了吧。”

这也是六眼告诉五条悟的事实。

晴朗的天空没有要下雨的迹象,但总有某个时刻五条悟会来不及离开暴雨。

在雨后,他就会把「泉鲤生」彻底忘记,并且再也没有能走到他面前提醒他的人。

“这样的真相也太无聊了。”五条悟有些烦躁起来,这股情绪在视线放在灰塔里的那些名字后更甚。

“「泉鲤生」这个人也很无聊吗?”鲤生问。

“是啦!无聊透顶!”

“那五条君有没有时间再陪「无聊透顶」的泉鲤生一会儿,直到雨落下。”

五条悟闷闷地回答:“勉为其难陪你一会儿好了,就一小会儿。”

他小声说:“直到雨落下。”

——直到你死亡,或是被遗忘。

***

【在分别之前,我们做了很多事。

在拥有晴朗天气的海边潜水掰贝,在海岸线眺望日落,海滩上的篝火晚会把夜空都染上狂欢的颜色。

我们围着篝火大吼大叫,岛民送给我编织的花圈,我反手套在了玩伴的头上,他十分嫌弃地想摘下来扔在地上,却被我直接抱住手,在喧嚣中说不行不行。

他开始追着我打闹,然后一起摔在沙滩上,在篝火前,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啊。」我说。

他不是我幻想中的玩伴,而我是否会被他记住呢?

我不清楚这一点,但我记得我们在暴雨淋不湿的边隅纵声大笑,握住的手是温热的。

我们在世界尽头的灰塔望着满天的繁星,最明亮的几颗掉到我们的眼里。

那天晚上没有下雨,我也没有和他一起看到黎明。

不过没关系,他的眼睛就是蓝天。

「我们会重逢的。」我记得他说,「世界上没有能难住我的东西,包括记得去找你。」

「如果有那一天,你看见了我,不要犹豫,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

「我会无数次认识你,而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忘记。」

那一刻,在我的世界,雨终于停了。

————《Ref:rain》·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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