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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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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三哥,你被江世子带偏了。让我来告诉你,东京繁华无比,贵人们日日载歌夜夜畅饮,歌舞升平盛世如此,没人关

心你的凉城,在乎你的真相。

“你纵是查清楚了又如何?逼迫贵人们掉两滴眼泪,文人们写几篇酸臭文章吗?那有何用?死的人已经死了……我不信什么泉下有灵,不信什么因果报应。

“我当然不查凉城事的因果。那没什么意义,真正有意义的是——所有人都跟着凉城一起陪葬。”

叶白站起来。青袍覆身,在黄昏亮起的烛火下,他面上染上几重晕黄色,让段枫想到那年的大火。

那场大火早已湮灭一切,可此时此刻,段枫怔看着叶白,只觉得叶白海站在那场火海中,幽幽地看着一切——

“所有官员,所有皇室,所有贪图享乐的人……我不在乎谁做了什么,在朝为官者都应付出代价。凉城覆灭,那么东京跟着一同覆灭,大魏跟着一同葬送好了。

“一命还一命,如此才合理。”

叶白眼中燃着癫狂的火焰,他笑盈盈:“这才是真正的‘复仇’,这才会让天下人看到代价。若没有代价,一切将毫无意义。

“段三哥,你既然走到了这里,既然站到了朝堂上,不如和我一同联手吧?我们既然目的相同,何不携手呢?”

段枫厉声:“凉城蒙冤,但朝堂并非人人知道,东京百姓并非恶徒。你连真相也不查,连因果也不在乎,就要这样做?!这就是你和姜娘子的计划是不是?你如此偏激——”

叶白眼神渐渐锋锐,渐渐森冷:“那么谁还我父母兄弟呢?谁还我故土家园呢?我若不行恶,他人自行恶。你查来查去,说不定引起别人的怀疑,打草惊蛇,最后得不偿失。

“不如——和我联手!”

段枫:“事情不应如此。程应白,你不可如此……”

黄昏光秽,叶白如临洪涛。千浪万涛,叶白全盘接受,并邀请更多的人和他一同深陷。

段枫心间剧痛,喘不上气。他大脑混乱,一时是自己和江鹭的计划,一时是叶白无差别的复仇……叶白谆谆善诱,说的他也要心动了。

是啊,人都死了……

可是段枫闭目间,想到了江鹭,想到了英灵们。

他只觉得一切如浑浊泥沼,他将江鹭拉入期间,却不妨叶白如此疯癫。叶白是他表弟,江鹭是他友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忘恩负义,把南康王府拉入泥沼;他又不能不管叶白,任由叶白这样继续深陷泥池……

还有安娅、安娅……

痛苦和岁月似乎如河水般流淌而去。但、如今段枫才发现,附骨之疽深入骨髓。即使是那看似早已逃离的程应白,都没有一日真正逃离。

--

端午时节,暮逊主持祭祀。

夜里,暮逊约姜循去民间看龙舟、社戏、庙会。姜循欣然受约,人人赞二人金童玉女,情意甚坚。但到了民间,果然,暮逊要去贺家接上阿娅同往。

阿娅本不愿出门,尤其见到同车的姜循,她生出插足者的羞愧感,几乎不敢抬眼看那车中的姜循。

暮逊却喜欢看二

女之间的这种古怪氛围:“昔日你不是喜欢循循吗?今夜循循和我们同游(),你当欢喜才是。今夜有赛龙舟?()『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城隍庙有庙会社火,杂耍游灯。这都是平时看不到的……你当真不心动吗?”

阿娅是心动的。

于是,姜循和那二人一同出行。

暮色四合,浮光明晦,华灯如昼。人头攒动,香车宝马,人声鼎沸。他们一同看了社戏,观了龙舟,赏了杂耍。他们走在城隍庙的街头,和寻常百姓同乐。

暮逊和阿娅行在一处,姜循和玲珑落后两步,跟着那二人。

阿娅起初是不安的,一直偷看姜循脸色。暮逊生出不悦,主动带阿娅走在前方,又用各类新奇玩意儿逗着阿娅。很快,阿娅沉浸在东京的繁闹中,看得目不暇接。

姜循和玲珑被人潮挤动。

玲珑心生不快,低声:“娘子,他有些过分了……他拿你当挡箭牌,却又不放你走,让我们一直跟着他二人。他既要宠他的小黄鹂,我们也不曾忤逆……何必非让你跟着?”

便是玲珑,都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对太子生出怨气。

原先她觉得阿娅只是玩物,自家娘子嫁给太子,一切就好了。可是自娘子对她说了世子,自玲珑开始关注世子……玲珑便觉得太子非良配。

那并非嫁入东宫就可以挑去的一根刺。

明明姜循是未来太子妃,暮逊此时却连尊重,都不愿意给娘子了吗?

姜循嘲弄:“他也许没你想得那么多,他也许只是想享齐人之福。娇妻美妾,他皆爱,皆割舍不得。”

说话间,陪同阿娅的暮逊回头,在人群中目光和姜循对上。

帷帽轻扬,姜循纤影长立。暮逊不知如何理解的,对姜循一笑,又去哄着阿娅看花伞了。

玲珑目若喷火。

可姜循好像不在意。姜循一直在看人群,四处张望,目光穿梭一重重灯影和伞光,像寻找什么……

玲珑哄她:“你别伤心,我给你买一包栗子。”

--

街市如潮,花灯不夜。鸣鼓聒天,燎炬照地。一道汴河虹桥,将人潮隔为两边。一重在桥上;一重在桥下。

桥上的人观影望水,桥下的人掩在灯影火烛光后,面容模糊。

江鹭和段枫一同行在桥上的人流间。

段枫和江鹭一同在摊贩那里买了兽面,覆在脸上,戴着面具一同游街。段枫多日的烦闷,在今夜稍有松散。只是好笑,旁人都是男女同游,他却和江鹭一起。

桥下街市上,有一片地在卖花伞。一重重花伞映着灯火,杂技在伞下喧腾,灯影时明时暗,看得不甚清楚。

面具挡住了江鹭的神色。

段枫却知道江鹭在看什么——在那色彩绚烂的花伞游人中,太子和阿娅同游;姜循戴着帷帽,和她侍女跟在后。

灯海如梦,他不现身,却如影随形,在桥上追随她。

段枫好笑:“……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 面具后,江鹭清冽的声音变得几分沉闷:“嗯。”

段枫:“我看姜娘子到处张望,不知在等谁。莫不是她和旁人有约,敢当着太子的面行此事,当真胆大妄为。”

江鹭转移话题:“段三哥,你最近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段枫怔一怔。

他忍不住侧头看江鹭,隔着面具,他看不清江鹭神色,但他听清了江鹭的话:“我知道你这几日有异,只是不曾过问。我和段三哥走到如今,段三哥应相信我。”

段枫半晌后,哑声笑:“知道。你让我想一想……我总不会害你的。”

江鹭:“我信你。”

段枫笑骂:“你就是这样太信人,才总被哄。”

许是周围人太多了,许是心中烦闷不堪,段枫感觉到透不过气,便掀开了面具,轻轻扇着风。他脑中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眼睛跟随着江鹭,忍不住又朝桥下那戴着帷帽的姜循望了一眼。

那和太子并肩的阿娅被花伞所迷,本要回头看其他的伞,却在某个不经意的回眸中,瞥到了桥上的某位郎君。

--

人来人去,万物如流。那位郎君站在洪流间,似与周边格格不入,似游离在外,又似深陷苦海。

他面容俊俏,病容苍白,憔悴疲惫。他站在灯海影中,一切变得十分模糊……

阿娅不认得他,可她突然在这一刹那,心口发酸,胸膛中好像有一腔胀意。电光火石,模糊的记忆在雾后战栗浮动,似要冲出什么障碍……她步伐趔趄,向后跌了两步。

花伞后,杂耍戏子口中喷火。杂耍团许是弄错了什么。火舌喷上了一旁的白幡,白幡被人流一撞,头顶悬挂的五色花伞倒塌几多。花伞染上火舌,火焰迅速高涨,烧上长柱。

众人尖叫:“失火了!”

--

阿娅被暮逊一扯,猛地看到大火燎原,灯柱和花伞全都摇摇欲坠。阿娅大脑空白,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暮逊本回头寻找姜循,听到少女惨叫声,暮逊立刻:“阿娅——”

火染上伞,花伞纷纷砸地,灯柱倒下,幡布染上火苗,火势迅速蔓延。

姜循站在街衢上,一动不动。

周围人尖叫奔跑,她却怔忡迷惘,手脚无力,只顾痴立。奔跑的路人将她撞得乱晃。她虚弱地扶住旁边的木柱,帷帽纱影变得模糊,她胸闷难受。

--

段枫:“阿娅怕火……”

他朝前走两步,却又停下。他看到暮逊冲破人群去抱住阿娅,带着阿娅躲避火海。他心痛又心茫,得到安慰又生出痛恨。他迷离地失了神智,忽听身后江鹭喃声:

“可是她也怕火。”

——为什么只顾阿娅,却不管姜循?

段枫回神:“二郎——”

--

跌跌撞撞,灯影如魅。有人躲避,有人尖叫,有人救火,有人生乱。

姜循想躲开,可身边全是人,她好像躲不开。眼睁睁看着一灯山高架朝她砸来,色彩斑斓的花伞纷纷然……它们如恶兽般扑向她,她避无可避,看着灯山眼淹没自己。

旁侧忽伸一手,有人搂住她腰。

那人抱着她在地上翻滚,又用几道指风震开灯烛,改变灯山和花伞的位置,不让那巨山般的火光砸到人群。姜循被抱到街侧少人处,砸下来的伞面隔绝了姜循和她的救命恩人。

帷帽被撞飞。

灯影摇曳,姜循跪在地上,发现自己平安。

遥远的人声和灯海都似远去,火海灾难也如隔世。姜循咬牙,伸手拨开面前一重重花伞。

伞光照火,喧嚣连连。姜循焦急地寻找,终于看到了伞后半跪的面具郎君。他本侧头看旁边百姓是否需要援助,感觉到后方的伞被拨开,便回头——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掀开了他的面具。

古灯燃火,一叠叠花伞纷纷匝匝,如梦似幻光影幢幢。姜循跪在他面前,喘着气,与他在花伞后,隔绝人声,四目相对。

她看到他面如白玉眸若清水,他看到她目有泪意与慌色。

姜循颤声:“阿鹭,我、我……”

“我害怕”的话没说完,江鹭便抬臂,将她拥入了怀中:“别怕,跟着我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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