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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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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放下心,说:“你又不是我。我说的每句话,都有理有据。算了,看来你是不懂欣赏的。我的意思是,这里是禁苑,太子又等着我回话,我消失太久不好。”

江鹭:“我夜里找你。”

姜循微有动摇,却仍是坚定道:“那有些无趣。今夜去外面玩吧……我想和阿鹭

() 夜游东京城。”

她眨着眼看他,眼波飞扬,满是期盼。他在这样的眼神下侧过脸,推开她手臂,往后退开。

姜循心中忐忑又不快,以为他不情愿和她同进同出,她怀疑是否有杜嫣容的缘故。

姜循低笑:“你拒绝?”

江鹭沉吟:“我想拒绝。”

她一怔后便要发怒,却是江鹭背过身朝洞外走,回首轻语:“我找不到很好的理由拒绝你。”

姜循发愣后,心跳七上八下,靠着石壁,周身失力般地坐下。她抚摸自己微烫脸颊,呆呆看着郎君窄细腰身、走入阳光下的修长背影。

……刚才,她是不是被江鹭勾引了?

姜循咬唇:男女往来恰如行兵作战,兵不血刃你来我往。她做惯了赢家,忽然见江鹭后来者想要居上,主导这场战事,岂肯甘心?

赢家应该是她才对。

--

杜嫣容离开雨花台,既不去和贵女们放纸鸢,也不再接着等人。

她在筵席上和几位大臣说了话,递了些消息。贵女中有人来问她和江小世子相看得如何,杜嫣容敷衍着搪塞过去。

席间贵女们往来不断,或相携作诗,或赏花扑蝶,或闲聊玩耍,杜嫣容默看着人流变化。而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杜嫣容的侍女才打听到,江小世子回到了席间。

到底做什么样的事,需要离开一个时辰那么久?

杜嫣容目光从贵女中间瞥过,始终没见到她心里想的那个小娘子。而太子今日心情似不佳,中途离席后,再出面了一小会儿,太子便再未露面。

杜嫣容等待许久,也不曾等到江鹭再来寻她,她心中便明白了。

太子这生辰宴,她已与几位大臣谈好事务,江鹭又迟迟不来找她,暮灵竹中途退席后也再未出现。这筵席,对杜嫣容来说便有些无趣。黄昏之时,她便寻借口离席,出苑回府。

杜府中,杜一平负手而行,正要回自己院落,却见湖畔边坐着一人。定睛一看,那目有愁色、妍姿绰约的小美人,不正是他那多智近妖的三妹,杜嫣容吗?

若是平时,杜一平也不会搭理。可是此时杜嫣容坐在湖边满目惆怅,杜一平想起许多野志话本,不禁怕杜嫣容有什么事憋在心间想不开。

杜一平走到妹妹身后,妹妹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愈发肯定妹妹有心事,便重重咳嗽一声。

杜嫣容抬头,望了他一眼。

杜一平摆出兄长模样:“你不是去参加太子生辰宴了吗?怎么,又没见到江小世子?”

杜嫣容抱臂屈膝,看着湖面,喃喃自语:“小世子……”

杜一平伸长耳朵。

杜嫣容:“小世子似乎在做不该做的事。”

……他在席间消失了好几次。

杜嫣容:“在爱慕不应该的人。”

……那只断了的纸鸢,绝非巧合。

杜一平听得半懂不懂,却对江鹭非常有好感。江鹭查封“神仙醉

”,查封贺家,和杜一平之前弹劾百官,不是一样的道理吗?杜一平欣赏这位世子,便也愿意这位世子做自己的妹夫。

杜一平道:“那你要不要抢过来?”

杜嫣容睫毛飞颤而不语。

她目有踟蹰,杜一平见此,一下子兴奋起来。

他自来被这个妹妹的才智压着,好不容易有一桩事让这个妹妹犹豫,他立刻抓住这先行者的教诲机会,苦口婆心:“嫣容,我告诉你,这世上的聪明人多了去了。你莫以为凡事都在你的掌握中,好夫婿可是会长着腿跑的。你不捷足先登,自有别人看上……”

杜嫣容婉婉道:“哥哥,你唾沫溅到我脸上了。”

杜一平:“……”

他脸色青白交加,近而恼羞成怒,拂袖离开:“我再不管你了!”

逗走了他,杜嫣容才怅然一笑,继续坐在湖边出神:江鹭在行很危险的事,她要装作不知吗?

--

姜循下午没有见到太子。

奇怪,她明明来回太子的话,太子却以朝务为借口,并不见她。姜循未放在心上,只因她知道自己和贺明见面相谈的话,自会有人汇报给太子。

大约他已不耐烦和她见面演戏了吧。

他不见她,她乐得轻松,要寻借口离开禁苑早早回家,准备夜里的私会。出禁苑时,姜循在一道长廊边,意外见到了阿娅。

阿娅坐在湖水边赤脚玩水,哼着小曲。她身后站着两个卫士。

绿柳如烟,四面清风如沙。想来暮逊吸取先前皇帝欲溺死阿娅的教训,并未让阿娅再身处危险中,也不让人来打扰阿娅。

然姜循走过去时,隐约捕捉到湖对面有道影子一闪而过——像是江鹭那个门客,段枫。

不过她不是武功高手,并不确定。

阿娅回头,见是姜循。姜循走来,两名卫士让路,姜循道:“你帮我谱个曲,如何?”

这样轻松的事,实在简单。阿娅感激她先前的救命之恩,又对她一向有些好感,便痛快地答应了。姜循蹲在阿娅身畔,和阿娅讨教谱曲之事。两个卫士见没有他事,便放松下来。

阿娅教会姜循后,好奇问:“你也要学唱小曲吗?”

姜循俯眼睥睨她,目中神色幽邃。

她透过天真的少女,在追寻昔日安娅公主的风采。她并未寻到,遗憾地收回目光,手指抵在唇前,轻轻眨眼:“嘘,秘密。别让他人知道。”

阿娅眼睛微亮。

在这寂寞的深宫中,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先前她刚从太子的牢笼中走出,认识了贺明,转头贺家又被关了起来,她重新被抓回了樊笼中。

她不认识谁,也没人瞧得起她,没人和她分享秘密。

只有姜循。

阿娅颔首,小声:“我不会告诉太子殿下的。”

两个卫士自然听到,然而那是人家情人之间的情趣,他们早已学会什么话向太子汇报,什么话不汇报。卫士们装聋作哑

,姜循乐得自在。

--

江鹭在离席的诸多臣子中,亦是忙得很——从宴席上退走,他急着去汴河州桥边。

太子生辰,与民同乐。民间此夜灯火如昼,箫鼓喧天。又兼七夕刚过,节日余韵未散,街衢间华灯密密,灯山火影伴着人声喧哗,京瓦伎艺热闹非凡。

一月有余,流民得到安置,也来过这节日。他们有些人在街上认出了小世子,怀着感激之心朝世子打招呼,江鹭一愣,微笑点头。

他这般和气,一下子让出来游玩的流民激动万分。那人跑走后,一会儿重新奔来,朝江鹭怀中塞了一包糖炒栗子,不等江鹭反应过来,就跑得没了影。

江鹭心暖又失笑。

而有一人认出他,便有更多的人认出他。有人来送花,有人来道谢,有人丢下一盏莲花灯便走。

江鹭始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露面。他看旁边有成衣铺,便绕进去换了身衣容,戴上蓑笠,遮挡了容色。这一次出来后,街上认识他的人倒不多了。

江鹭便站在墙边,观望着金碧相射罗绮满街,往来游走的人流。

忽而,一个小孩到他身边,拽他衣袖。他心中一紧,以为自己又被认出。

江鹭蹲下来,小孩子笑嘻嘻地交给他一张纸条,奶声奶气:“给你。”

江鹭:“谁让你给我的?”

小孩如泥鳅般溜走,江鹭心中已经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流民认了出来。只是奇怪,大多百姓是白丁,送花送菜倒是正常,怎么会给纸条?

江鹭打开纸条。

夜火在天,风拂衣摆,蓑笠轻纱飞扬,一重游火落在他眼中、纸上。纸条上几分熟悉的字迹跃入江鹭金澄色的眼底——

“我亦倾慕你。”

他心头重重一跳。

他盯着字条,往后看——“无论日月更迭,山河崩塌,我心不悔。”

江鹭耳边响起清越的小曲哼唱声。

江鹭捏着纸条抬头,见是汴河中的棠木舫上,烛火在一瞬间点亮,船楼窗上晕黄明光中映着名妓纤影。一丛花影斜入窗,名妓在窗后抱着琵琶弹奏,边弹边唱这半文半白的词:“……日月更迭,山河崩塌,我心不悔。”

桥边许多看客趴在围栏上,朝船上掷花,喝彩不住。

乐声随水波起伏,叮咚声中,歌声婉转黏哒。与此同时,江鹭见到灯火铺曳的街对面,背对着石桥和人群,站着一个俏生生的鹅黄衣裙的小娘子。

她逆着人潮,隔着嘈杂人声,字字句句跟随曲声念字。

流水落花,曲声婉约,众人呼喊,灯明如昼。她在说些什么,旁人也许听不清楚,可江鹭耳力是这样好。

抛却人声,抛却喧哗,万籁俱寂,似只有二人相对。

江鹭清晰无比地听到姜循的吟诵:“我亦倾慕你。日月更迭,山河崩塌,我心不悔。”

--

这是昔日阿宁和江鹭的誓言。

此时,江鹭拿着的纸条、名妓唱的小曲、对面鹅黄衣裙小娘子的吟诵,同时发生。

姜循不是白日时那类艳光四射的妆容——她不施妆容,简衣素裙,发无钗饰。她干净皎洁,打扮得不像贵女,像个出门玩耍的平民小丫头。

像昔日的阿宁。

江鹭一动不动,捏着纸条的手指用力,她那誓言一样的话语在他耳边不断重复。

心头惊风骤起,俯瞰重生的血液在骨头裂缝间蜿蜒,填补那破了洞漏了风的空虚心房。

江鹭耳边近乎耳鸣,眼睛几乎失明。整个天地间,唯一鲜亮颜色,是姜循从熙攘人群中逆流而出。一重重流光如碎雨,美人袅袅,风摇影动,如梦似幻。

夜风徐徐,香雾氤氲,浮光明晦间,他在她走来的短短十来步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快从心脏脱出。

他要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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