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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城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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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街,人流如织。

临街的一楼多是做生意的铺面,二楼则是专赁给买不起建京宅子的外来户住的。

于记果子铺里琳琅满目摆满了各色果子,旁边立着根稻草捆的杆子,插满了糖葫芦串,远看像一棵剔透晶莹的矮枫。

最香的还是和着糖炒的栗子,炒到口子裂开,金黄软糯的果肉飘香十里。

二楼上,临窗摆着胡床,上放矮案,宋观穹靠着窗沿,他没有地方练剑,就握着书卷读书,

日光正好,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夏诉霜在细心描眉,却不是往好看了画。

出门在外,当然要乔装改扮。

“怎么样,像不像天生的眉毛?”她从镜子前冒出头来。

阳光能照见她脸上微小的绒毛,微翘的唇瓣愈显粉润,只可惜,眼睛上趴着两道粗黑的眉毛,让人想到王母划出来,隔绝牛郎织女的银河。

宋观穹笑得无奈,摇了摇头。

夏诉霜泄气地放下石黛,“怎么就是没有你画得好呢?”

“过来。”宋观穹拍拍身侧的位置。

他半卧在诗书之中,一派懒倦,大有不理俗务的超然。

太近了,夏诉霜有点迟疑。

他眼睛纯良得不含一丝杂质,“姐姐,不是要乔装好了,下楼给我买果子吃吗?”

阿霁声线如玉坠潭,刻意放柔时,宛如低叹。

夏诉霜被喊得耳朵发软,“在这儿喊什么姐姐。”

宋观穹喊她姐姐,当然是对外的说法。

这儿的百姓对年轻男女住在一块儿注意得很,理所当然认为他们一定是夫妻,夏诉霜无法,对外只道她和阿霁是姐弟。

弟弟进京赶考,她做姐姐的跟来照顾起居,现在正等着吏部擢选,才赁了这间屋子暂住。

“这儿的屋子隔音不好,要是我喊师父,说不得就让人听了去。”

市井百姓寻常见到的师父都是打铁铺里那种,世上少有年轻女子当人师父的,特别是有他这么大的徒弟,说出去招摇又可疑。

“过来吧。”他又催了一遍。

夏诉霜才肯坐到他身前去。

宋观穹坐起身,抬手定住夏诉霜的下巴,先拿起帕子打湿,折出角来,帮她把画毁的眉毛一点一点擦去。

夏诉霜要么闭眼,要么只能看他。

她选择闭上眼,触觉放大,帕子一点点的湿,徒弟的指尖有点凉,还有脂粉味儿,衣裳又掺了檀木香,混在一起,让早春的空气清凉又低靡。

本想一闭到底,但夏诉霜知道自己的眼皮在抖,比眼神还要出卖她的紧张,只能睁开了眼。

又没话找话,“你说怎么我就没你画得好呢?”

宋观穹道:“姐姐剑术已是冠绝天下,别处也不必做得太好。”

说的也是,夏诉霜对自己的武功很自得的,“那你怎么处处做得这么好?”

“我

也有做不好之处。”

夏诉霜仔细回想,她还是很了解大徒弟的,“我记得你不大会弹琴?”

宋观穹柔目含情,没来由笑了一下:“确实少了几分乐理上的慧根。”

说完他把帕子放下,重新拿起了石黛。

夏诉霜被这一笑晃了眼睛,近日她愈发能察觉徒弟的赏心悦目。

感觉到石黛克制地一下一下,画在眉毛的位置上,他的手遮在眼前,夏诉霜就看不到他了,手挪开时,又出现。

夏诉霜怕眉毛画歪了,就不再说话了。

垂下眸子,看他抬手时舒张开的肩膀,胸膛和自己隔着一点距离,开阔得有点空荡。

她身形就小些,凑上去的话,会像榫卯一样,刚好契合,窝心又妥帖。

这份异想天开消失得比流星很快,都没勾起她的反省来。

夏诉霜没看过什么话本,不知道新婚夫妻常有闺房画眉之乐,之后拥抱、亲吻都会顺其自然地出现。

不会像他们这样,平白辜负了好春光。

思绪飞来飞去的,两手放在盘坐的脚踝上,十指弹琴一样的轮跳。

一安静下来,楼下街面的热闹就清晰了。

已是隅中,各家卖吃食之外还要做中饭,炒锅铿锵,炊烟弥漫,烟火气息浓郁。

夏诉霜从未住过如此有市井气的地方。

从前要么在深宅里,要么在山上,今早她是听着马蹄、牛蹄、驴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醒过来的,一推开窗户,各种食物香气就飘到了鼻尖。

这样的日子很新鲜。

夏诉霜觉得这儿不错,大隐隐于市,美中不足的是隔音不算太好,就像大徒弟在屋子里,也要谨慎地叫她姐姐。

就不知道他是真的谨慎,还是纯粹叫着新鲜。

于记果子铺隔壁就是一家医馆,可惜老大夫上了年纪,是个耳聋的,非得病患大声说话不可。

夏诉霜要是有心听,连他一天诊治了多病人,病人生的什么病都知道。

“大点声,听不见!”

耳聋的人嗓门也大,看来老大夫又有生意上门了。

接着是病人不得不大声说话的声音:“俺说,俺前后娶了两个婆娘,就是怀不上孩子!”

听起来有些艰难,看来本不想来,是被娘子逼着来的。

老大夫问:“渧水什么样的?”

“嗯……”病人有点为难。

“就是有点稀,还有点少。”听着像病人娘子的声音。

老大夫:“给我比一比。”

“肚脐眼这么大一小滩,流都不带往下流的!一把小黄米和半锅水煮出来这么稀。”女子形容得活灵活现的。

夏诉霜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偷摸瞧了一眼大徒弟,他唇角带笑,显然也在听,只是眼神在她的眉上,专注又温柔。

病人恼了:“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你娘子呢,身子好

不好?”

“我肯定没事,先头死的那相公,我都给他生了两个呢,个个都活下来了,身体好着呢!”

听起来真是一位彪悍的娘子。

病人急了:“走走走,不治了,我能有什么事,指定是前头那个婆娘不行。”

老大夫道:“莫要讳疾忌医啊!”

也不光夏诉霜和宋观穹听着,四邻八舍的人都听到了,隔壁的人甚至打开了窗户,朝下边喊:“再生不出来,不如把你婆娘前头生的认了,当亲生的算了。”

“哈哈哈哈!”四邻笑成了一片。

“去你的!走!咱们回家造大胖小子去!”

又有看热闹的补了一句:“吃点鞭!腰杆使点劲儿啊!”

正画眉的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对看着,随后一块儿喷笑了出来。

现在听着这些话,终于不再是尴尬,反而是好笑,大概她和阿霁都已经释怀了吧。

夏诉霜是这样想的。

宋观穹倒是想到了别的。

从师父当夜满身斑斑稠稠挂着来看,他将来应是不会有楼下那般的担心了。

这件突如其来的小事,二人笑笑也就过去了。

待宋观穹对付另一条眉毛时,她问:“咱们得在这儿住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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