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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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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君王又思忖了片刻,无果,索性不再思虑此事,边拿起毛笔批阅奏章,边吩咐蒙恬拟诏,即日起,命咸阳中尉与宫中卫尉在各处加派人手巡视,如有异动即刻来禀。

两日后,咸阳宫传出君王诏令,今夜将在六英宫设宴款待赵国使臣,以商议两国贸易往来之事。

未时,送走通禀的驿馆小吏后,正与魏无知谋划深夜出逃路线的赵嘉,压低嗓音道,

“带一个孩童进宫参宴,已有些引人瞩目,若将那小乞丐也带进宴会,恐会令秦人心生怀疑,还请魏公子带他留在此处,嘉独自带赵吏与随从进宫即可,届时宫外各处之布置,还需魏公子派人盯着...”

魏无知眼中精光一闪,扭头瞥了一眼正拿着黄金啃咬的韩信,笑道,

“你我此番前来之意并不在商贸,虽然赵迁先前确实许诺过,为迷惑秦人,可尽管答应对方提出的条件,但秦人十分狡诈,公子若独自进宫被他们诓骗,签下令赵国吃亏之条款,待归赵之时,赵迁必会迁怒于你...如此,我需以随从身份陪伴公子左右,方能彻底安下心来。至于这贪财的小鬼头,为赚点黄金,他这几l日半句话也未曾说过,可见着实听话,倒是不必担心他会露馅,稍后寻几l个奴仆守他在房中盯着便是了...”

赵嘉暗道以自己之智,岂会被秦人哄着,签下甚么令赵迁恼怒之条款?

他正要开口再劝,却见魏无知再次坚持道,“待今夜事成,福星离秦归赵带走气运,这咸阳宫早晚将变成一堆断壁焦土,我岂能不趁它烈火烹油之时,前去见识一番?再者,我身为公子之心腹随从,若不随公子赴宴,却留于驿馆看守一小小书童,岂非更会让秦吏生疑?”

赵嘉虽仍觉有些疑虑,但见对方确实言之有理,遂点头道,“也罢!”

为悄无声息换走孩子,他们自是做了周全的安排,二人又交头接耳推演了一番今夜偷梁换柱的细节,如今,既然魏无知也要进宫,那带进宫的人选,便要再换一换。

若要顺利逃跑,除了称病“担心传染他人”而搬出驿馆、准备半道接应福星的侍卫,此番还需将其余侍卫和几l名心腹,一道扮做随从带进秦宫,至于留于驿馆的其他赵国奴仆,不过是他们拖延时间的障眼法罢了。

一旁的韩信学着乡中守财奴的样子,假意啃咬着手中的小黄金确认真伪,实则在竖起耳朵认真听他们的谈话,可惜对方说的是邯郸话,他一句也听不懂,心头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

他虽不懂对方为何要让自己扮做哑巴,却知晓,若要成功摆脱这些赵国坏蛋,必须跟他们对着干——他们越是不许他说话,他就越要找机会把实情告诉旁人。

可此地的秦吏,对这些赵国人皆是彬彬有礼,他若找到秦人说明实情,会有人相信他,会有人肯救他和父母吗?

他瞄了一眼身旁的“赵端”,对方正傻乎乎流着口水,笑嘻嘻朝他伸出小手喊着“兄..兄..”,这孩子心思浅,又远不如

韩信那般聪慧,自是无半分离愁别绪的,眼下正想找小伙伴玩呢。

韩信并不知对方非赵嘉亲子,在他心中,这是绑走阿父阿母的坏人家孩子,他才不喜欢!便故意举起黄金对他晃了晃,面无表情垂下了头。

酉时,刘季吩咐下属备好一应马车后,轻手轻脚来到位于最里侧的清幽小院房门外,侧耳听了半晌,房内确实隐隐有声音传来,可惜,他却听不懂那赵国话...

小半生玩世不恭的刘季,头一回生出往日未多学些旁国语言的遗憾,这回若让他再次揪出对方的阴谋,便又能为秦王效忠立功了,可惜!

待整理了一番面上的表情,他又故意退回去一段路,走来时刻意加重了几l分脚下力度,迈着大步上前,笑呵呵上前敲门道,“赵公子,晚宴时辰快到了,请随外臣备好的车马,早些前往宫中吧!”

在他的脚步声传来之时,屋内的窃窃私语声立刻停了下来。

很快,扮做随从的魏无知便上前打开房门,满脸堆笑道,“多谢刘大人费心安排了!还劳烦御夫稍等片刻,我家公子稍后就来!”

说着,他见四下左右无人,忙掏出钱袋抓了几l块拇指大的黄金,飞快塞到刘季手中,笑道,

“刘大人,我家小公子十分黏人,离了我家公子一刻便会哭闹不止,是以,今夜我等亦要带他随公子赴宴,可这稚童...唉,终究性情喜怒不定,若中途有甚哭闹之举,恐有不敬秦王之嫌,届时,小人只得早些派人送小公子回来,还有劳刘大人派人多开一趟馆门...”

实则,他们钱袋中随身装了许多黄金,支付逃离秦境购买物资的花销绰绰有余,这两日又让侍卫悄悄在咸阳买好了新马车,待事成之后,这驿馆中连人带马车、及一切物资,皆是要舍弃的,压根不会再回驿馆之中。

此刻这么说,不过是有意给秦吏强化“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假象罢了。

刘季嘴上说着“哎呀呀,派人开门乃是本官之本分,汝又何必这般客气”,手上却从善如流地接过黄金塞入怀中,呵呵,秦吏当然不能受贿,但若将收到的财物如数上交给上司,也是能为秦国国库增收的光荣之举。

很快,赵嘉换了身隆重的赵国王族朝服,抱着赵端走出房门,笑道,“让刘大人久等了,我等这便准备出发吧!”

说着,他便抱着孩子率先朝前走去,这时,有几l名原本安置在外院的赵国奴仆,便急急走来步入赵嘉的房中,飞快从里面阖上了房门。

刘季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这套专供王族居住的小院拢共只住了四人,如今房内只剩下一名哑巴书童,即便他不去参宴,哪需恁多奴仆赶来伺候?

笑话,他一个堂堂五品大官都没这么多人伺候!

再者,他通过这两日暗中观察,可还有旁的疑虑呢。

于是,他边走边笑眯眯问道,“赵公子啊,服侍你家小公子那小书童,今夜怎的不带上呢?唉,小孩子一人独留于驿馆之中,好生无趣...”

赵嘉听着这

话,心中没来由地猛一跳,差点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不过,当他对上刘季一脸“纯八卦打探旁人私事”的表情后,又细细想了想——以这姓刘的性子而言,想来不过是随意一问。

说来也是不巧,当年他质秦之时,负责照看他的吴大人事事极有分寸,从不过问他房内私事,旁的秦吏,亦是刻板而寡言的。

哪知这回负责接待他的这刘姓典客丞,整日嬉皮笑脸找人唠嗑,每回与他一打照面,必会惊喜上前叽叽歪歪拉扯一大堆废话,着实让人头疼。

思及此,他便笑道,“刘大人真乃善人也!带哑童进宫对秦王乃大不敬,本公子已命人前去照看他...”

在魏无知带着二分疑心打量的目光中,刘季却仿若未察觉地主动转移了话题,兴冲冲道,

“还是赵公子心善呐!不过我秦国这宫宴呐,菜色是极丰盛的,我上回被王上赐宴,撑得险些扶墙而出...对了,早前外臣送去的平角裤,赵公子可穿上了?我秦宫之中早已撤去跪席,如今皆是垂足而坐于椅上...”

赵魏二人对视一眼,双双放下心来,不过是个没见识的粗鄙话痨蠢货罢了,倒是自己多心了!

来到咸阳宫门之时,暮色已沉沉袭来,乔装成随从的侍卫早得了赵嘉叮嘱,默默记下从宫门前往宴会殿的路线。

待赵嘉来到六英宫,秦国大臣亦也陆续到场,众人一番寒暄后,在宫人的引领下依位次而坐,欣赏着殿中的华曲曼舞。

他居于右侧上座,正对面,是秦国右相隗状,隗状看着他怀里的孩童,不由得一脸慈爱道,“数年未见公子,未料公子之稚子也这般大了,小公子活泼聪慧,看起来倒与我王之幼子年龄相仿...”

秦王幼子,排行第九者,正是赵国福星!

赵嘉未料一进秦宫,便能听到福星之消息,登时一颗心砰砰直跳,努力稳住心神,道,“多谢隗大人夸赞!此番带这幼子贸然前往咸阳,实是无奈之举...”

如此这般解释一番后,他又笑道,“我这孩儿九月便满两岁了,原来,秦王亦有与他年岁相仿的幼子...”

隗状闻言宽慰道,“公子不必介怀此事,我王亦为人父,自能体恤公子为难之处...咦,这倒是巧了,我秦国九公子,亦是九月堪满两岁!”

去岁那场轰动咸阳的周岁宴,便是在九月举办的。

赵嘉忙面露惊喜道,“如此说来,这两名稚子年岁之巧合,倒是我秦赵两国难得的缘分!”

这时代,虽无“过生辰”之习俗,但列国贵族对子孙的出生年月还是颇为重视的,因为在迷信巫师的他们眼中,日期,也涉及到凶吉一说。

譬如,孟尝君田文出生于五月初五,巫师称这日出生的婴孩于父母命格有碍,其父田婴便命其母将其溺死...

而两个素不相识、又同年同月出生之孩童,竟能于同一间殿中相遇,对凡事皆要找点“预兆”的古人而言,自会觉得十分有缘,大臣们一时纷纷笑着

看向赵嘉怀中的幼子。

于这喧嚣之中,唯有对面的李斯静静打量那孩童片刻,渐渐察觉出几l分不妥——这赵嘉之子,怎的生来毫不肖父,倒很有几l分肖似赵王迁?他多番出使列国,自是见过赵王的。

而且,他对赵国这对兄弟之恩怨,亦是心知肚明,暗忖着:在赵嘉心头,必是恨极了抢他王位的赵迁,又怎会这般疼爱一个与仇人貌似的孩子,竟连使秦,都要随身带在身边?

怪哉!

这时,扶苏带着将闾子高几l人也踏进殿中,但他身旁并没有出现明赫。

隗状忙起身张望道,“九公子呢...欸,长公子你快来看看,这赵国小公子,与我秦国九公子乃是同年同月所生,两人颇有缘分!”

扶苏依言上前去看,赵端突然朝他伸开双臂,大声喊着“兄..兄...抱..”。

赵嘉惊喜举起赵端起身,笑道,“我儿素来认生,未料今日竟会主动求抱,看来与秦国公子倒着实有些缘分呢!”

有大臣附和道,“正是长公子不防抱一抱、这与九公子极为有缘的小公子...”

扶苏看着对方父子期待的眼神,却歉意笑了笑,夸了一句“小公子好生可爱”,在赵嘉失望的目光中,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并未上前去抱对方。

他如今跟着父王与张良学储君之道,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稚子。

世间岂会有这般巧合之事,他甫一来,对方便伸手要抱?若这孩童身上藏有什么玄机,或是有什么隐疾,刚好自己一抱就发作,秦国岂非要吃个大大的暗亏?

他可没忘记,今日这宴会,是秦赵两国商讨以桑丝玉器换精盐之宴,而非秦国君臣之朝宴。

再说,他有自家可爱乖巧的阿弟能抱,早就不馋别人家孩子了。

隗状看着赵嘉尴尬的面色,忙隔着案桌岔开话题,与赵嘉热切攀谈起来。

魏无知心中却闪过一个疑惑——据他先前打探到的消息,这秦国长公子是格外疼爱赵国福星的,可如今,对方见到与福星面容相似的赵端,怎会这般冷淡?

再者,这般场合,为何福星并未出现在扶苏身旁,莫非...这说法有误?

这时,耳边传来大臣们的齐声行拜之声,他急忙压下因事态与预期不符的慌乱,朝殿上望去。

只见着一身庄重朝服的年轻秦王,正抱着一个与他有几l分相像的孩童同坐于主座之上,而那孩童,还蓄了一头与胡蛮无异的短发。

而周身威仪慑人的君王,竟在听了怀中小家伙一句什么俏皮话后,露出极为和煦的笑容。

赵嘉环视一圈,见秦国大臣们亦乐呵呵看着殿上,竟无一人,觉得此举不妥?

这怪异的一幕,让他不由悄悄揣测着,如此邦交之场合,秦君竟抱稚子上殿,而秦臣又一副见怪不怪之态,想来这孩童之生母,必是秦宫之中极为得宠的胡姬...

他悄悄朝殿门看了看,今夜若福星不到场,他又该如何偷梁换柱?

站在他身后的魏无知更是又气又恨,暗暗冷笑不已——所谓秦国疼爱捡来的福星,不过是个为了好名声,刻意放出的假风声。

看看吧,这等重大场合,秦王亲子尽到,而赵国福星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他摸了摸藏在怀中的物什,幸好早有准备,若偷福星一计不成,还能施行下一计...

觥筹交错间,华丽的郑国编钟乐已变成舒缓的秦国琴乐,宫人鱼贯端来分食之盘,一场接风宴正式拉开帷幕。

殊不知,原本嬴政确实打算秉承外交礼仪,让明赫与扶苏几l人一道用餐的,但典客先前上奏赵嘉携子入秦一事,让他改了主意。

不知为何,他当时在听到典客那句“赵国公子之幼子”瞬间,心头罕见地涌起一阵强烈而持续的不安,为此,勤政的君王甚至特意放下奏章,认真思索了一个时辰,这种不安之源,究竟来自何处?

最后,直到跟随扶苏前来用膳的明赫,蹦蹦跳跳冲进他怀中之时,这种不安的心绪才骤然消散一空。

也是在那一刻,嬴政迅速做出决定:看来,近日必须与小崽同吃同住,寡人方能安心。

再者,他与赵嘉各带一稚子参宴,倒也能抵消相互之冒犯,自是坦然携明赫出现于主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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