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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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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昭景二族话事人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期待中,他突然话锋一转,满脸无奈道,

“但尔等乃堂堂楚国宗室贵族,若骤然间沦为秦国庶民而失去封地,恐怕世人皆认为寡人为不义之君,赔偿一事尔等莫要再提,还是依韩非与李斯之言按秦律办吧,如此一来,尔等皆可保全楚国宗室贵胄之名...”

昭让与景初着急忙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慌乱的恐惧:保留楚国宗室名分被腰斩,哪比得上当个庶民活着?

无论时人有多信奉神灵,也绝不会有人认为自己只需一死,便能成为神灵——死,永远比不上活着。

昭让急忙眼巴巴看向嬴政,继续哀求道,“我昭氏有良田数百万亩,虽无法弥补秦国之损失,但还请秦王勿要嫌弃啊!我等是自愿将土地财物赠与秦国的,绝不会传出秦王不义之言...”

景初亦急忙附和着这话,李斯却”恍然大悟”面北拜道,“王上,臣倒想出个法子,既能为秦国挽回些损失,又能成全昭景二族之心意。只需王上将事情真相公布于天下,世人自然便会明白,我秦国并未强夺楚国宗室土地财物,不过是对方诚心赔罪之举...”

他心头暗暗冷笑着,呵,老夫此计,能借助民意成功除去楚王,而不让我王沾上半分污名。

在昭氏与景氏的点头如蒜中,楚王早已瘫软在地,怔愣着盯着地砖半晌未出声。

宗室尚有封地私产能向秦国“赎罪”,而他呢?他的土地财产,早被秦军抢走了,他没有私产!

思及此,楚王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早知今日,他当初何必费尽心思拉拢屈景昭三族,何必冒着杀兄之名非要做这个楚王?

若他不当这楚王,纵便最后楚国灭了,他也能凭借手中的封地财产,在秦国的步步紧逼下保留一条性命啊!

报应,这就是报应啊!

当日,嬴政便欣然采纳李斯的建议,下诏将楚王伙同屈景昭三族,乱改耕作之法,导致楚国官田减产九成之事宣之于众,并将景昭二族愿将封地财物、全赠与秦国赔罪一事亦公布了。

很快,这事便传遍了秦国各地,正如李斯所料,无论是最注重农耕的老秦人,还是无比珍惜高产粮种的新秦人,皆为楚国君臣荒唐之举而愤怒万分。

堂堂一个君王,恁多高官大臣,竟敢不经核实便胡乱篡改田垄间距,让百姓面临减产饥荒之绝路,简直罪该万死!若没有他们的王上好心前去拯救楚人,今岁还不知要饿死多少...

底层百姓的心是滚烫的,在物伤其类的悲愤下,各地汹涌的民意,皆在盼着朝廷能杀了楚王,他们不希望此人活着浪费秦国粮食,其中,以楚国各地的呼声最为强烈,若非忌惮秦君君威,有些大胆的楚国游侠,甚至恨不得前往咸阳亲手刺杀楚王——楚王在位之时,他们忍得有多绝望,如今恨意就有多滚滚沸腾。

没有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能原谅因君王的昏聩而致粮食减产九成——那是九成救命之粮啊!

倒是昭景二族,因主动献土地财物赎罪而躲过了一劫舆论风波,因为他们献给秦王的土地,定是要分到百姓手中耕种的,而直接种朝廷的官田,无须再多缴纳额外杂税,对百姓乃是利好。

在各地源源呈来的请愿书面前,秦王只得“忍痛”下令:杀楚王,平民愤!

那一日,当楚王负刍在临死前,最后麻木地抬眼望向天空时,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寡人悔之晚矣!

...

而昭氏与景氏皆被贬为庶人,被打发前往燕国耕种。

如此一来,算上逃亡的屈氏一族封地,秦国在楚国实质占有的土地,达到了九成之多,远超过楚王在位时的四成,可见屈景昭三族在楚国势力之强。

至于剩下的一成土地,分散在旁的楚国小宗室手中,嬴政倒也不急着收拢——虽然以楚地之辽阔,仅是这一成封地的面积,便要比韩国故地大上许多。

他此番与大臣一唱一和夺取景昭之封地,目的有两个:

一则,楚国重宗室而轻群臣的传统,导致景昭两族世代积蓄之实力,远胜列国宗室,若两族来日暗中联手作乱,朝廷迟早还要再派大军来平复一趟楚地,何苦来哉?

二则,先前若收韩魏宗室之土地,必会引来尚未攻之国宗室的警惕,反倒送给他们一个齐心抗秦的由头。

列国宗室贵族若与诸国联手,将会扰乱秦国扫平天下的进程,是以,秦国必须以“一切如旧”的假象,让他们放下戒心,没有切身利益之忧的宗室们,自然不可能拼尽全力助君王守国门。

而如今天下已定,民心大安,秦国再无中原隐患,四海疆域,亦该尽握于秦君之手。

此番以赔偿为由,收走昭景二族之封地,既是在试探六国贵族,也是在提醒六国贵族——这天下,已是嬴氏之天下!

在秦国派出本土文武官吏,前去接收楚地各郡县之时,又按约派士卒押运粮食南下,将换回的一车车晒干的麦秆黍杆,直接运入驻守军营。

自从楚怀王被张仪骗去商於,最后客死他乡后,对他们的王满怀同情的楚人,对秦人是满怀怨恨的。

在楚国,悄悄流传着一句民谣,“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可见楚人早已预设好,纵便楚国亡了,他们亦是要报仇的。

可随着楚人面临饥荒的绝境,随着他们助秦军一道逼降项燕,形势便开始急转而下:千千万万的楚人,在日夜盼着秦国能言而有信,尽快将粮食运来跟他们换麦杆。

许多人甚至在家中悄悄商量着:若秦王真会派人送来粮食,助他们能吃上几口粥熬到今岁秋收,他们愿对着东皇太一立下誓言,此生绝不负秦...

而这一天,他们竟真的等来了,秦王真肯帮他们!

楚人们快活地搬进一袋袋粮食后,又快活地搬出一捆捆麦秆,泼辣大胆的他们,甚至还围着往返运粮运麦秆的秦军,欢快地唱起楚歌来。

深受巫蛊文化影响的楚人之歌,唱法也跟祭祀有些

相似:先是一人起调边唱边跳(),闻歌之人皆高歌载舞和之。

很快?()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越来越多领到粮食的楚人,也兴高采烈加入楚歌战队,热情地拉着秦国士卒边跳边庆祝。

原本该为亡国而悲痛的他们,如今却早忘了亡国之恨,他们只记得,秦王,是他们发了誓绝不可背叛的救命恩人!

...

咸阳宫东殿之中,摆放着一个圆盘烧煤的火炉,这也是五黑那日带来的秦国第一个火炉,担心自家小崽冻着的嬴政,当日便命人将它抬来了东殿。

此刻,一根长长的圆形薄铁通风管,顺着木窗将烟气排到了殿外,殿中只剩下烤红薯片的香气和孩童叽叽喳喳的声音。

其实,现在秦国各地的煤场,皆配上了来自黑科技时代的自动化洗煤机,煤石中的灰分与硫残留量已极少,这根通风管的作用,主要是为了防止一氧化碳中毒。

趁着太傅张良休沐,总算能偷懒一日的扶苏,正在小心地用简易小铁钳,在炉盖上翻烤着切成薄片的红薯。

每烤熟一片,他便钳到两个小家伙面前的陶瓷食盘里,而被炉火烘得小脸红扑扑的明赫和韩信,则眉眼弯弯地伸出小手各拎起一片红薯,边吹边笑嘻嘻说着“好烫啊”,反复在丢进食盘—拎起来吹两口—又丢进食盘间来回玩耍。

扶苏不时宠溺抬头看一眼明赫,提醒他莫要烫着手,又看一眼韩信,提醒他莫要烫着嘴...

明赫好不容易才等到摆在食盘里一片红薯晾凉了,忙兴奋地抓起来,扶着火炉边缘递到扶苏身前,脆生生道,“阿兄,你也快尝尝,好甜呀,治粟内史说这是烟薯38号,又甜又糯哟...”

已长得更高的扶苏,立刻甜滋滋弯腰低头,一口接下了来自小家伙的投喂,笑眯眯道,“小九好乖,这是阿兄吃过最甜的红薯了!”

明赫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马上又挑出一片放在边缘凉着,阿兄也要多吃些!

韩信是个小吃货,正忙着往口中塞吹凉的红薯,哪顾得上他们的兄弟情?好吃,他还想再多吃些,他最爱吃甜甜的食物!

不多时,三人便吃完了整整两个红薯削出的红薯片,明赫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撑得靠在了椅背上,在暖融融的房间里吃着甜蜜蜜的烤红薯,这竟然在战国时期的秦国实现了,真满足啊!

扶苏命宫人取来干净的棉帕,蘸着水为明赫擦干净了嘴角,韩信则牢记着尊卑之别,坚持要自己擦嘴。

他胡乱用棉帕擦了擦,忽然想起父亲担忧的一事,忙顶着一圈黑乎乎的“胡子”,急切地问道,

“长公子,我听阿父说,楚地语言与中原各国皆不相同,与咸阳官话更全无半分相似之处,他担心秦国官吏去了楚国会语言不通,这可如何是好?再者,他说其实燕齐两国之语言,与秦国也相差甚大...”

明赫登时眼睛一亮,是啊,如今楚国已灭,天下刚刚统一,到时除了书同文、车同轨和统一度量衡货币,父王是不是还会统一一种官方语言啊?

秦国的“推广普通话”活动,应该也快了吧,好期待啊!

扶苏听着小家伙嘀嘀咕咕的心声,温和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看着韩信期盼的眼神,耐心解释道,

“据我所知,李斯近年除了带人忙活统一文字之事,还奉了父王诏令,在筹备统一语言与车轨货币度量衡等诸事,如今天下初定,百事待兴,想来待父王忙完这段时日,便会在接下来的庆功宴上,先公布已筹备完毕的语言文字之事,此事你可劝你阿父,勿要担忧。”

嘴角留着一圈斑驳“胡须”的韩信,闻言猛地惊喜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王上竟还要统一列国车轨货币与度量衡?王上好生厉害啊!”

旁的不说,若是统一了车轨,往后阿父每岁带他回乡拜祭先祖,便可从咸阳直达淮阴,无须中途再换车马劳顿,他好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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