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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一把灰。再是心中忐忑,毕竟一整日耗费心神,前儿个晚上柴房就没睡好,这两天不觉得甚么,这时候缺的觉后反劲儿似的就找上来了,疲乏像座山,向她袭来。

睡到半夜,正香的时候,绿莺梦见她与冯元白头偕老,坐着摇椅慢慢摇着,子孙满堂,儿子出仕了,女儿也嫁得极好,孙子孙女娇憨顽皮,没有冯佟氏,没有伤害,只有宁静喜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忽然,正晴朗的天儿,被一片阴影盖住,随着视线,她看见遮住天的是一座好大好大的石块。它在慢慢下坠,离地越来越近,而天空恢复了晴朗。那石头掉了下来,正正好好,砸在她身上,她登时被压得胸闷心慌。右肩头像是被砸碎了骨头,疼得不行,她侧过脑袋,往肩膀那处望过去。

这一动弹,就彻底醒了。睁开眼,哪里是大石压身,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黑暗中,借着晕染的月光,那人额头鬓角的汗珠晶亮亮地闪着,呼哧哧如风箱一般的粗喘,像刚揭开锅盖的蒸笼,热气呼呼地朝她脸上扑着,烧得她眯了眼。

这人叠在她上头,右手扳着她的左腿,左手像虎爪一般死死扣着她的右肩头,床帐子像海上遇风的浪,连绵不断地起伏,木头间的叽咯声像是昼夜不停的织布机。一切,包括痛感,都让绿莺知道,这不是梦,也不是刚才的梦中梦,是现实,压着她的人是冯元。

若换成冯佟氏,她会因礼教而矜持,像挺尸一样,冯元的所作所为,对她来说就是钝刀子磨肉。若换成爱逢迎且会逢迎的浮□□子,便能苦痛少些。可绿莺介于二者之间,虽不是钝刀子磨肉那么难熬,但也不好受。她想起了那些猫猫狗狗,一到发情期,公骑在母尾椎处,眼珠子直愣愣的,十个人也拦不住,凭着一股邪劲幕天席地行着敦伦。他们能随便咬人,能披头散发赤足狂奔,能不去顾及有伤风化地为所欲为,可畜生到底与人不同。零

仁、义、礼、智、信,只能是人才懂,才有,才遵行,冯元你不该对女人这样。

今夜,绿莺的感受又回复到了与冯元最初的时候,他的粗暴和冷硬,对她就像对一块破抹布一样肆意地搓圆揉扁,不在乎她是否难受。她感到羞辱、孤独、无望,像置身在苍茫宇宙中,只有她一人,漂泊无依。可那是从前,现在两人不一样了啊,从前是楚河汉界,一个图色,一个求生,如今他们的心搭上了鹊桥,怎么能再这么待她呢?

身上的人还在动作着,而她的身子除了头,其余仿佛皆变成了木桩,感觉除了木,就只剩下了木。可事实上真的就只有木了么,不止,木头中间还被人钉着钉子,一下一下,木屑四溅,像飞舞的雪花,冰凉冷冽,吹凉了她的眼。她想挣扎,却根本使不上力,膝窝掌控在他手中,肩头被牢牢摁在床上,她像一幅被挂在墙上的壁画,动不得求不得,只能在风中摇摆。

雄蛐蛐啾啾地叫个不停,不知是在求偶还是觅食。夜,像一只沉睡的狮子,这一隅的惊涛骇浪,被淹没在黑暗中。不知几时,海风停了,小船终于静止。身上一轻,那人终于颠簸着滚了下去,旁边却没有如往常一样传来餍足后的沉睡声,静默默的。身上的桎梏散了,绿莺动了动脖颈,滑擦过木枕发出几下刷刷声。

她知道冯元没睡,他睡着后呼吸声是有些沉的,此时仿若未闻。他在干嘛?眼睛睁着么?在看她么?想到自己此时正不着寸缕、狼狈无力地被他打量着,绿莺忽然涌起一股史无前例的羞耻感,她觉得自己像一张被用过的草纸,被他折腾完抓捏完,却不扔掉,而是就摆在面前,还要去细细地看,慢慢地赏。

冯元确实在看她,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黑暗中,她静静地平躺着,喘息声带些急促,还没从刚才的风雨中和缓过来。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折腾她,不想让她好受,希望她吃些该吃的苦头。脑中一闪而逝一个念头,对于她,他后悔了。贤妻美妾,小妾不就是供男人把玩的,白天老实守己地待着,夜里爷们来时扫榻相迎,床帏间的物件而已,他是不是做得太过头了,将她捧得高高,让她反过来骑在他头上拉屎撒尿?甚么时候,妾室都能越过夫主,去搅动正室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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