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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大院邻居同事,几位叔伯汉子,都难过得眼红掉泪。

大夫询问:“你们哪位是家属?我们需要家属同意。”

领导表情沉痛,指着孟小北:“只有他是亲属,孩子还年轻,家里其他人都在北京,来不及赶到,无论如何你们再多维持一天半天,让建民等一等他家里亲人。”

大夫坦率地询问孟小北:“你是直系亲属?只能你决定,如果你同意现在拔掉仪器,签字,终止……我们就终止了。人确实没有救了,家里商量准备后事吧。”

孟小北失声痛哭,哭着跑去给少棠打电话。

他没办法决定,无法接受现实,为什么由他来经历和决定这种事?

孟小北那一夜陆陆续续签了很多次自己名字。

那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人生最切肤刻骨的恐惧和无助,生离死别。家里没有其他人在身边,就只有他一人面对、承担,他血缘上最亲近的两位亲人横躺在那里面,等着他。他在外面拿着一堆东西,一页一页地为他父母翻篇、签字。

他人已经傻了,木然,也弄不清签的都是什么,好像有手术决议书、输血同意书、医院免责单什么的。

他直直地坐在走廊长凳上,回想他爸爸早上对他说过什么。孟建民温和地对他说,咱们一家三口出去转转吧,你想去哪,想吃什么饭馆,爸请你吃好东西。

医生又过来问了一遍,要不要拔管子这种事,孟小北神经质地摇头:“不拔管子,我想让我爸活过来。”

他问他爸爸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护士说,人送来就那样,早就说不出话,一句话都没有留。

孟小北作为在场唯一直系亲属,被准许穿上消毒服戴着帽子进入房间,见他爸最后一面。

他立在他父亲的床头,望着床上那张熟悉而沧桑的脸。孟建民看起来十分平静,脸上完整,没有任何破损,就像睡过去了。也确实没有意识了,胸部起伏极其沉重,缓慢,心脏检测屏上那条波动线走势危殆。

孟小北低喊:“爸爸。”

四周安静,几种仪器和管子交织发出单调低哑的声音。孟小北说:“爸,对不起。”

孟小北肩膀抖动,声音沙哑,哭着说:“爸,我认错了,你能回来吗。”

护士在屋内走动,行动路线和脚步声规矩,仿佛每天走过千百遍,看过无数次这样亲人弥留告别的场面。护士在身后提醒:“你不要哭啊,眼泪容易带出细菌。”

孟小北用力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哭出声音,后退几步,不让瓢泼如雨的眼泪落到他爸爸身上。

房间里突然暗下来,灯火飘摇,起风了。

ICU重症室里是不应该刮风的。

但是,孟小北那夜绝对感觉到头顶身边刮起阵风。他直立着,身体被风一打就透了,像薄薄的纸片,一百二十多斤的体重都没有了。风从他耳边吹过,盘旋,耳畔恍惚有阵阵脚步。这可能是他爸有话想对他说,嘴上却已经说不出来,只能灵魂交流。

孟小北看到他爸爸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孟建民两枚眼角都流出眼泪,现出两行湿润痕迹。

小北哽咽着说:“爸,天还没亮,少棠说他凌晨时就能赶过来。”

“爸,您再等一等少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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