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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他也是瞠目结舌:“这……前前后后才多少天呐,一个月多一点吧。这就平了?他这究竟是怎么打的?”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底说说,当朱厚照问他时,他也只能道:“王先生本就有惊世之才,这样的大捷,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王守仁先命手下示弱诱敌,待到敌军得意洋洋追击之时,再命伏军从后方急攻。宁王的人马正忙着追杀时,冷不妨背后有人放冷箭,阵势一下就乱了,而在这时前头刚刚还死命逃亡的军队亦突然折返。前后夹击之下,叛军左支右绌,已是慌了手脚。这时,更糟糕的事发生了,王守仁的埋伏可不止一处,他在左右两翼亦埋伏了两队人马,当战争进入到白热化阶段时,只听一声鼓响,左右的人马又冲了上来。

宁王的军队被包了饺子,一败涂地。他本人只能退避到樵舍之中。这时的宁王,还不肯死心。他还想再东山再起。因为打了败仗,陆上已无他的立锥之地,所以他决定连舟为方阵,这样在水上不也能如履平地了吗?

上一个这么想的人是曹操,他为了让北方的士卒习惯水战,将战舰首尾相连,然后就有了火烧赤壁的经典战例。而宁王先上演了一出围魏救赵,如今又用血的代价重演了赤壁之战。当天晚上,鄱阳湖中,红彤彤一片,上头的是炽烈的火焰,下头的是殷红的鲜血。

唐伯虎夫妇此时早已重聚,他们在远处望着此地的火光,难掩伤感之色。唐伯虎紧紧攥住沈九娘的手,眼中泪光闪烁:“九娘,幸好苍天有眼,你我有重聚的一日,等到此间事了,我们就回苏州老家去,再也不参与外头的纷纷扰扰了。”

沈九娘有心想道,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一旦事情来了,又岂会袖手旁观。但话到嘴边,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而是调侃道:“你立下大功,朝廷必会让你去做官了,夫君难道舍得?”

唐伯虎失笑:“宦海风波,实非我所愿。”

他忽然心念一动:“‘志在烟霞慕隐沦,功成归看五湖春。’我的风波已过,却不知‘范蠡’是否能等到泛舟五湖的那一天呢?”

沈九娘与他心有灵犀,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她劝慰道:“夫君忘了,‘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月池此时正在家中。她穿着旧年的丝绵袍子,卧在葡萄架下的凉椅上。贞筠拿着团扇,一下又一下替她扇着风。大福就伏在她的脚下,听到一点儿动静,就睁开眼来,目不转睛地瞅着她。

月池睡到夕阳西下,方悠悠醒转。她一睁眼就看到了一旁的贞筠。她穿着家常衣裳,鬓边簪了一朵白玉兰,正含笑望着她。月池刚想说话,一个狗头就凑到她面前。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心软得像水一样。她伸了个懒腰,慢慢坐起身来:“好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贞筠看着她身上格外宽松的袍子,心头一酸,嘴里却嗔道:“谁叫你不肯带上我同去。还有我们大福。”

大福一听叫它的名字,尾巴就摇成了一朵花。月池笑意更浓,她刚一伸出手,大福就一跃而起,两只爪子搭在了她的膝盖上,黑葡萄似的眼睛,甜甜地望着她。月池托住它的屁股,把它抱进了怀里。它刚一凑近,就开始不住地舔她。

月池忙按住它:“冷静些,乖乖,可不兴这么洗脸。”

贞筠见此情景,既好笑又心酸。月池好不容易让大福安静下来,转头一瞧,贞筠却又在抹眼泪了。她忙道:“怎么好端端地,又哭了起来,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月池迄今还记得,她刚刚返家时的情形。她才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到了熟悉的叫声。一人一狗,像离弦的利箭一般,居然同时射到了她的面前。大福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它虽瘸着一只腿,却跳得老高。月池抱住它时,它豆大的泪珠,滚滚直下,沁湿了它的毛发。它拼命往月池怀里钻,恨不得黏在她的身上。

而贞筠,贞筠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们,却什么都没说。她的发髻早就乱作一团,珠钗掉了几支在地上,裙摆上有泥点,而裹着的脚在剧烈的奔跑后,像针扎一样疼,可她却什么都没说。她们就这么静立在青石板巷中,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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