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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淡淡的划痕,明知他是玩笑,她依然扬起笑靥,轻手轻脚地挨近他,道:“不用怕。”

许琅城茫然,“嗯?”

“你如果娶不到,我愿意、愿意……”最后几个字渐渐低忽,几不可闻。

“嗯?”他不得不疑心方才是否被刀剑震聩了双耳。

“难道我不够美麽?”宋迢迢不禁迟疑,缓缓摩挲自己微红的脸颊,叶落纷飞,金光镀染她如缎的长发,如梦似幻。

刹那间,天地俱静,少年觉得有一头小鹿左冲右撞,仿佛要冲出他的胸膛。

*

正统五年秋仲月乙酉,帝崩于蓬莱殿,年四十有四,谥号英。

同年孟冬亥月,新皇登极,祭祀天地宗社,制告天下。次年,改元建新,年号元和。

元和春月,晋阳城大雪如被,宋、许二家婚期将近,宋迢迢被杜氏拘在绣楼学绣喜帕,母女两人一般的手拙,绣出对歪歪扭扭的鸳鸯来。

或像野鸭或像笨鹅,总归不像双栖双宿的鸳鸯。

二人笑闹作一团,累得宋迢迢腰腹酸软,支案去倒茶吃,随口提起:“假使阿姊在,必能够将我教的尽善尽美,她的绣工数一数二。”

她由此联想到宋盈的去向,叹道:“晋王节臣气概,孤身毁殿自焚在北庭,未费一兵一卒,保全百姓。但愿新皇念及这位兄长渊清玉絜,善待王府的孀妇遗孤。”

杜氏原是感慨,听得“新皇”二字,脸色几变,忍不住探问:“近日许家还安定罢?”

宋迢迢颔首,“许氏是望族,并不涉及党羽之争,影响不大。”她顺势想起另一桩事,掏出岸边堆叠的小盒,边搜寻边道:“反倒是韩嬷嬷,家中变化几多大……”

“据说是长子发迹,迁居燕京,邀我们去游览赏玩不说,还特地寄来一箧明珠美玉,说是贺礼。”

她挑拣出来一只红木的妆箧,推给杜氏看,里头昆山美玉、沙州奇珍……应有尽有,看的杜氏遍体生寒。

她语调颤颤,一字一顿问:“当真是韩嬷嬷寄来的?”

宋迢迢观她面色,心头猛地剧动,思及王府动荡前——韩嬷嬷另一封暗藏蹊跷的信笺,如实相告。

杜氏血色尽褪,再不敢隐瞒,将离开扬州城时她所知悉的所有,关于萧偃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少女听罢,面色乍看平静,持箧的手却逐渐不稳,满盒的珠玉轰然坠地。

她眸光晃曳,肃色道:“阿娘,不如你去同许家谈,就说、就说婚期提前,成不成?”

“行完婚宴,我们立即离开晋阳城,切不可搁延。”

杜氏面露难色,“许氏扎根晋阳多年,不知是否会允。”

“……倘使不允,婚约作罢便是。”

好在许家通情达理,同意将婚期前推数月,不教宋迢迢担惊受怕。

成婚当日,虽说婚仪从简,宋府内外仍是灯火煌煌,铺红十里,满院的玉兰未谢,海棠烂漫,缤纷的花瓣晕染烛火,更显出一种云蒸霞蔚、如临仙境的虚幻感。

吉时到,新妇拜别尊长,乘坐辇车陆续穿过垂花门、月洞门、广亮大门。

天色昏暗,新妇仙姿玉貌,娇怯却扇。

殊不知,府外等候的,何曾是她心心念念的新郎?唯有一重又一重披甲执戟的铁骑,数千军卫壁垒森严,个个身披拙劣的迎亲新装。

明为迎亲,实为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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