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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迢迢不忍践踏将士的骸骨,勒了马,只身寻觅许琅城。

她是在城北的城楼处寻到他的,这里是敌军突袭的险要处,整场战局的中心。

许琅城身上的明光甲早已千疮百孔,数不清的乱箭从他胸前穿过,似要将他满身的筋骨击烂、击碎,兵箭沉重,如有万万钧,压得他屈膝下跪,直不起腰。

宋迢迢一路疾奔,在他面前反而却步,僵着身子,好半晌,浑浑噩噩回过神,拖着沉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靠近他。

平日最是机变的人,这一刻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要哭不哭的咧了咧唇,同他直直跪在遍地兵箭中,尖锐的箭簇刺破她的髌骨,血液漫出来,与眼前人流出的残血汇在一处。

风雪将青年的发丝染成霜白,他耳廓微微一动,干裂的双唇上下一碰,唤她:“迢迢。”

宋迢迢一时愣住,顾不得旁的,急急道:“是我,我在,阿…县马有何吩咐,你受着伤,这附近可有医馆?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她观人浅浅笑着,并不应她,以为他是忧心叛军,就道:“县马毋忧,阿姊特向珠崖的土司借了势,领着五千人马赶来,叛军闻风而逃,阿兄现下快马去信郴、赣两州刺史,请军来援。”

许琅城仍是不说话,她慌了神,欲去搀他,却不敢轻易动作,拭了拭泪,讷讷道:“我先着人寻医士。”说着扶墙起身,许琅城这才慢慢张口:“不必去了……宋女郎。”

“当中一箭正中心脉,肺腑尽裂,若无内力封着,顷刻就会血尽而亡,某在此撑了小半刻,是为等候宋女郎。”他说完这大段话,顿了顿,想是不甚有气力,遂道:“女郎可否凑近些,听某说几句话?莫要跪在箭上,若不嫌弃,某的佩剑可作垫单。”

宋迢迢顺势矮身。

冬日的天是一只葛布兜袋,不堪重负之下裂了个大口,风雪呼呼地灌向这座破败城郭,红梅一朵摧一朵,零星缀在雪间,缀在郎君浸血的白缎上,他的唇轻轻摩挲。

“我知道,中山王、明面拥戴,实则是为拿我作伐……他一面忌惮我在军中的根基,一面不得不用我……今岁夏时、县主有孕,这个孩儿的到来,本是桩意外,偏偏巫祝断言,县主此胎为男。”

“……中山王的疑虑日益深重,是以出此下策,与叛军里应外合……”

他呵出的白雾愈来愈淡,身子逐渐不稳,宋迢迢扶住他的肩臂,听他说:“这两年,我与你兄姊时有交涉,得知你过得,很好。我很知足……”

“只是、事到如今,我还有、两桩要事,放心不下……”

宋迢迢心头发悸,噙着泪应承:“许家阿兄于我恩深如海,但说无妨。”

许琅城弯了弯唇,缓缓道:“一是,城中的将士,是我一手带出的,跟着我拼杀数日,不尝有一刻退却……是我失算、怨我失算……待我去后,可否将人一一收敛,安葬归乡?”

宋迢迢颔首。

许琅城又道:“二是…县主与县主腹中的孩儿。我这一生,仰愧于天、俯怍于人,实在不忍心、让自己的血亲继续受累……我深知你品性诚笃,可堪托付,是否、是否……”

话到最末,他近乎竭力,宋迢迢不住落着泪,勉力漾出一对梨涡,连连点头,“我知、我知,阿兄的孩儿,往后就是我的契义子女。”

许琅城闻言,极轻地摇了摇头,只说:“你当自在、安乐……”

“乐”字尚未坠地,郎子覆面的白缎散了开来,或许是错觉,宋迢迢感到他抬眸望了她一眼,是糅着笑意、经年不改的一眼。

此时此刻,他体内的苗蛊彻底失效,容貌就如当年——秦淮河畔遥遥相见,风清月明,二人谁都不曾说话。

飞雪突然迅疾起来,催着梅花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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