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村中琐事11(2 / 2)
若真像他说的是家里给准备的嫁妆还则罢了,倘若东西另有来历……凭这哥儿再硬气,他们也有法子让他把东西吐出来!
而此时,被当铺几l人惦记上了的沈青,也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估衣铺子里,沈青选了两件七八成新的好料子外衫,都是苗氏合穿的尺寸,老板娘坐在一旁嗑着瓜子,不禁夸赞道:“你这哥儿眼光倒是好!这批衣服都是刚送到我这里来的,收拾得干干净净,原是县丞老爷家里的下人换下来的旧衣服。别看是府里下人穿的,都是好料子、好做工!”
大户人家的下人,每季都有做新衣服的分例。得了新的,有些人便偷偷把
往年的旧衣拿去卖了换钱。沈青看中的这两件还是管事媳妇换下来的,一件绀青色葛布面儿的,一件黛紫色粗棉布的,都是挺阔又耐磨的好料子。棉布那件还夹了薄薄一层棉花,拿不同颜色的布料滚了边,瞧着就比普通人家穿得精致,关键还便宜!
这年头衣裳布料都是硬通货,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便拿两身衣服去当了是常事,因此也滋生了一个行当:卖估衣。
就说沈青此时所在的这一条街,全都是做估衣生意的。好些的有个铺面,差点的就摆个摊子,摊主站在旁边吆喝。如今入冬近年关,有人怕冷需要添件厚衣裳;有人过年买不起新衣,买件估衣也不错;有人连置办年货的钱也凑不出,只能来卖几l件衣裳过年……有买有卖,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沈青也觉得这两件很好。虽是估衣,却不知道比他和苗氏的衣裳好多少倍:他们在老沈家的时候,多少年没穿过新衣,都是拾别人的破衣服,补了又补、拼了又拼。
若真做两件新的,也不是做不起,只是忽然乍富,难免让村里人看见议论几l句:怎么日子艰难的母子两个,忽然就阔起来了?又生出许多麻烦来。
当下便让老板娘将这两件给包起来,又翻找着自己能穿的。
他身量比一般汉子还高些,通常哥儿穿的衣服比在身上短好大一截,老板娘看着也挺为难,帮着翻找起来:“怕是没有你能穿的尺寸呢,”她打量着沈青的个头,翻出几l件汉子穿的衣服来:“要不你拿这样的,回家自己改改?”
哥儿和汉子的衣服款式是不一样的。汉子可以穿短褐,哥儿的衣服就要像女子一样,上衣长到大腿、膝盖的位置,把腰臀宽宽大大的遮住了,不能贴着身体露出曲线来。否则就是不知羞耻、勾引汉子,便是最穷的人家,也不敢省那二尺布料。
因此老板娘拿的也不是短打,而是几l件长衫道袍。
沈青原就有这个打算,老板娘主动提及,倒省的他自己找借口。接过一件豆绿色的道袍往身上一披,让老板娘都眼前一亮:若不是眉间那颗孕痣,这身量这样貌,活脱脱一个俊俏的书生郎!
“好看!真好看!”老板娘赞叹道,美中不足的,就是沈青从前总干农活儿,肤色晒得有些黑,和豆绿色不大相衬。又翻出一件靛蓝色的葛布长衫递给沈青:“你试试这个,这个颜色衬得你白!”
沈青却不想再买葛布的,而是看上了一件六七成新,宝蓝色的茧绸直身。
“这件可不便宜,”老板娘好心提醒了一句。茧绸是柞蚕丝织成的绸,虽比不上桑蚕丝的,可那也是绸!这衣裳是一个赌红了眼的败家子拿来典卖的,原本家中也是颇有资产,因此这衣裳用料、做工都十分不错,染的颜色也正。价格要八钱银子:还是因为这衣服只有六七成新,若是要做身新的茧绸,二两银子都下不来!
而沈青此刻还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服,买上几l件细布估衣倒还罢了,这茧绸的衣服实不像沈青消费得起的。
沈青摸着茧绸的面料,
他还从未穿过绸的衣服,连摸也难得摸几l次。小时候跟着苗氏去过布庄,若是偷偷摸几l下,是会被伙计讲究的。实在觉得不错,便问老板娘:“这件要多少钱?()”
倒不是沈青不孝顺,只给苗氏买棉布的衣服,却给自己买绸子,而是他有自己的计划与考量!
若这街面上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他穿着破旧便认为珠宝是他偷来的,那他穿着富贵些,拿出珠宝来是不是就比较合理了?
倘若这个世上的人总是看不起哥儿,觉得哥儿好欺负、可以欺负,那么他穿上汉子的衣服,平常以汉子的身份在外行走,会不会让人不再敢随便欺负自己?
反正他这个身量外形,便是扮成汉子,别人也认不出来!
沈青想起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从宋开霁那里换来的一身“奇装异服?()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倘若他在那个世界可以穿别的衣服来伪装自己,在县城又为什么不可以?
在外的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沈青虽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却无师自通的想透了这个道理。
这件绸子衣服沈青便觉得很好:就是这样半新不旧的才好,既显得家境殷实,又不至于太奢华;既不容易被人小看了去,又不必簇新的衣衫打眼,沈青十分满意。
老板娘又看了看沈青选的其他几l件衣服:“单这件就要八钱银子,你一起拿了可以给你算便宜些,这两件女人衣服,加上那豆绿的道袍,四件你一起拿一两银子吧。”
怕沈青买不起窘迫,又指了指之前选的三件:“若只这些,便三钱银子就够。”
沈青暗暗松了口气,老板娘那话说的,他还以为得多贵呢。要是从前,八钱银子买衣服他是做梦都不敢想,如今却也不算什么了。沈青摸出那块三两重的碎银子递给老板娘:“这几l件都一起给我包起来。”
老板娘没想到沈青穿得挺破,倒是个手头有钱的。她可不像当铺的人好奇心那么重,会去探究客人的钱是哪儿来的,只单纯为自家做成了这样大的一笔买卖而感到欢喜。
她上手十分利索的把沈青选好的衣裳给包了起来,又拿出夹剪和戥子来称银子。
街面上的店铺,家家都有夹剪和戥子。客人拿了大锭的银子花销,一般来说店家并不会把自己家的碎银子拿出来找零,而是直接用夹剪将大块的银子破开,花销多少便剪多少。
除了方便之外,直接破开也能防止收到灌了铅、铜的假银,一举两得。而戥子是一种十分精准的小称,通常用来称金银、药材,能精准到一厘。
甚至许多常用银子的客人,也会自己备上夹剪和戥子随身携带。店家称过重量之后,客人再称一遍,以防店家的戥子不准。
似老板娘这样做惯了生意的,下手去夹银子,几l乎能分毫不差。
沈青看到老板娘剪银子,心中一动。他经历了当铺那一遭,便不敢想把家里其他东西拿到当铺或首饰铺子里换钱了:安平县城一共有三家当铺,沈青也不知道去另外两家会不会再遇到坏人,心里不禁有些犯愁:昨晚还想着把
() 珠宝换了银钱盖大宅、招赘婿,如今刚迈出第一步就遇上了难题。难道就干守着一堆金银珠宝不能花用?
他还没想出解决的法子,老板娘的举动便让这困扰着他的事情迎刃而解了:“婶子,这夹剪和戥子哪里有卖?()”
老板娘往外指了指:“前头,估衣街和彩丝巷中间,横着的一间小门脸,是个倾银铺子。我们这几l条街上做买卖的都上他家倾银去,比钱庄要少收许多火耗钱。?()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沈青谢过了老板娘,接过包好的衣服和找回来的银子,便往倾银铺子去了。
这倾银铺子,顾名思义,做的是倾银生意:人们日常采买常常将整锭的银子用夹剪破开,而店家积攒了过多的碎银子,存放和计数都十分不便,便会去倾银铺子将碎银子兑换或倾成整锭,只收取很少的火耗费用。
若有人有整锭的银子,而一时没有夹剪,也可以去倾银铺子换成散碎银两。铺子里有十分精准的天平秤与砝码,也捎带着卖夹剪、戥子之类的工具。
沈青花了二钱银子买了一副戥子和夹剪。当铺他是不能再去了,家里还剩许多银首饰,不如自己直接剪成小块,直接花掉,或剪碎再来倾银铺子里兑成整锭。这样虽说亏一些,但他这钱来路离奇,还是不要惹了人眼,低调谨慎为上。
要说人的际遇还真是瞬息万变,往前数半个月,沈青是万万想不到自己能有舍了一百多文的工艺费不要的一天。可现在手里钱多了,一百多文算得了什么?还没怎么样就花没了: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解决了这一难题,沈青心里松快许多:今后反正赚钱容易,家里还藏着那么大一包,再不必一个铜板掰成两半那么花,沈青打算好好采购一番,把家里缺的都给买齐了!
粮食是够吃了,但趁手的东西太少了,首先缺的就是菜刀和铁锅!昨晚的陶锅开裂把苗氏心疼得不得了,今天沈青一口气就买了两口!
一口是村里常见的大铁锅,另一口是一个小小的平底饼铛,苗氏之前就念叨着陶锅没法烙饼,她烙饼的手艺也是很不错的。
菜地里的白菜萝卜就要收获了,积酸菜的大缸和腌咸菜的坛子也要买!想想另一边世界的情况,沈青觉得今年应该多积些酸菜和咸菜,那边的人肯定也爱吃!
干脆一口气买了两大口积酸菜的缸,和五个大大的咸菜坛子。
要积酸菜、腌咸菜,盐也得多买几l斤:盐和糖都是稀罕物,一斤细盐要四十文钱,粗盐便宜些却也有限。沈青买了五斤粗盐,又买了一斤红糖,可以让苗氏常泡水喝补补身子。早上冲个鸡蛋茶放一勺子糖热热的喝了,能甜到心里去!
挑水的水桶、扁担也要买一副,他们家现在还在用瓦罐装水,一天要往井边跑好几l趟;耕地的锄头也要买一把,开菜地都是和连二婶家借的锄头;买了盐、糖,少不得要再买些香油、酱油、调料……
沈青还想着再买上两匹布、一包棉花做几l床被褥:他和苗氏还都一人只有一条旧被子,里面的棉花许久没弹都不保暖了
() 。褥子也没有(),这些日子身子底下铺的是厚厚的稻草?()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幸好天还不太冷。
买了外衣,贴身的里衣也要做,这就不好买估衣了。棉袄也要做件厚的,要做衣裳,针线也要买……可他手上已经没钱了!当首饰和卖柴火得来的三两多点钱,根本买不了这么多东西。
这钱要是花起来,还真是不经花!沈青让人把东西送到郑婶子家的牙行去,自己寻了个小面馆,点了一碗热腾腾的烂肉面吃午饭。
一大勺卤得稀碎的猪肉浇在白面条上,再撒上些葱花、芫荽,搅拌匀了一口下去喷喷香。沈青边吃边想,下次他干脆带着苗氏一起来县城,也尝尝城里饭菜的味道,还有买针线、布料、棉花这样的事情,苗氏比他更在行。
只是,他该怎么和苗氏解释,这些银钱的来历呢?
口袋里最后一点钱,沈青买了十斤槽子糕,拎着回了牙行。郑婶子都惊了,知道沈青要采买些东西,不知道他要买这么多:“好家伙,一上午来送东西的人就没停过,我还以为走错了呢。”
不过看过去都是过日子正经用得上的东西,便也不觉得什么了:“水缸和坛子都给你捆车上了,赶车的时候小心着点,这些东西可不禁碰!”
沈青谢过了郑婶子,带着这一车的东西回兰塘村,刚进村子便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青哥儿咋买了这老些东西?”
“这老大一口铁锅,得多少钱啊。”
“这话说得,你家没有铁锅咋的?”
“这不是都说青哥儿家日子不好过嘛……”
“是不好过,”沈青跳下车,牵着骡子往院子里走:“之前一直想买口铁锅,买不起,还是昨儿卖了些猪肉,才凑够了钱,不然怕是得攒到年后呢——昨儿晚上闹了那半天,家里灶上做着饭呢,等回来陶锅都烧裂了,实在是不买没得用啊。”
想起那一头野猪,村里人又觉得合理了。再看看车上买的东西虽多,却都是家里最常见、最合用的,议论了一会儿也就算了,反而觉得沈青和苗氏可怜:从前连口水缸、挑水的水桶、扁担都没有,娘俩儿过得是什么日子呦。
继而又叽叽喳喳说起了老沈家的不是。
唯有苗氏,瞧着这一车的东西面色都变了:她最是知道,沈青根本没问她要过昨日卖猪肉的钱。包括从前,沈青砍柴赚回来的钱全在她手里收着,并没有问她拿过,青哥儿又哪里来的钱买的这老些东西?
沈青回头瞧见苗氏愣愣的站在那儿,忙推着她进院子:“娘,先回屋去,我等会儿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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