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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间 晋王的赶场表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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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媚娘想的也不全然对,救下小五十九,晋王并没有那么‘轻描淡写’。

若这是任意一只不幸受伤染病的猞猁,那自然是轻松简单的,晋王所需要的就是动动唇舌,从晋王账目上走一笔他根本不会在乎,九牛一毛的账。

可现在不同。

这只猞猁沾了魏王的名字。

是以魏王府的印鉴将其销号的。

他深知四哥的手腕;四哥不只是能够通过施恩惠泽旁人笼络人心,更会很巧妙的设立施慧的条件。

比如这只猞猁,李治清楚的知道,对他四哥来说,这不过跟一条旧手帕一样,用过就扔到脑后去了。但……他扔了是一回事,如果这条手帕被别人捡起来了,那他便可以拿‘这是他的私有财产’来大做文章。

以此来正大光明为难人,敲打人,然后收拢人。

尤其是李治这个晋王,对李泰来说,既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又是皇帝亲自带了五年的嫡幼子。是李泰特别想完全拉拢到自己阵营里的人:这样出身的弟弟要是全然向着自己,才展示出自己的储君风范,众望所归。

也多了一个重量级人物,在父皇跟前替他日夜说好话。

到底他出宫开府去了,不如李治日日跟在父皇身边便宜。

因此李泰久有收服李治之意,李治近来才总是躲着他,努力在尊敬太子哥哥和尊敬魏王哥哥之间找平衡点,做一只乖巧的鹌鹑,宁愿让他们觉得自己荏弱不可用。

可今日……李治弯腰摸了会儿猞猁的脑袋,又跟管事交代了几句务必好生照料后才离了兽苑。

躲不得那就主动上场吧。

*

九成宫,泰宁殿。

在长安城中,魏王李泰已经开府出宫,自是住在魏王府的。

但到了九成行宫后,皇帝舍不得大胖儿子住到宫外别苑中去,就特意拨了一座九成宫里的宫殿给李泰居住。

此时,李泰正在心满意足地撸豹头。

豹子威风凛凛蹲在他身侧,像是半截铁塔。

这是一只油光水滑的黑豹,在外观上看,跟圣人从前养的那只非常像。这让李泰很满足:他就是想要跟父皇一样的好东西。

豹子脖间带了精铁的项圈,此时项圈的绳索端正牢牢握在一个高大健壮的西域豹奴身上。

今早魏王挑完豹子,索性就直接带去九成宫外,径直往皇家围场,带着豹子捕猎去也。

围场无人与他相争,他带回来不少猎物,心情极佳。

“果然好勇猛!与父皇的黑豹也相差无几了!”

还有点遗憾地看了眼黑豹的尾巴:可惜就是尾巴上带了一点白色毛发,否则连外形也与父皇的黑豹一般了。

此时豹爪上还带着血腥气,黑鞭一样的尾巴甩来甩去,带着凶凛的野性。李泰也不在乎,依旧饶有兴致轻一把重一把胡噜豹头。

豹奴只得暗中下力气将豹子的绳索牵的更紧,生怕魏王这倒摸毛,把豹子给摸急眼了,万一豹子起性儿扑人,伤着魏王,他们都不用活了。

好在李泰在拍了一会儿豹头以作嘉奖后,就开始分派外院中堆着的猎物。

“这最好的两只黄羊与肥獐子,自然要孝敬给父皇……”正说着,就见小宦官从外头飞奔进来:“回王爷,晋王到了。”

李泰圆月一般的脸上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哦?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稀客来了。”

见宦官还立在一旁候着,李泰挑了挑眉:“呆着作甚,这等稀客,快去‘请’进来吧。”

等李治进门给兄长行礼时,李泰脸上便全是亲切笑意了,上前挽了他的手:“雉奴!你好久没来了!哥哥请你喝酒也请不动,倒像是我这里有老虎要吃你一般。”然后又指着黑豹打趣道:“今日巧了,我这里还确实有‘老虎’呢。”

李治看着院中猎物——挺好,都都省了他切入话题了。

于是李治直接顺着道:“四哥,我今儿来,就是向你讨一只猎物来了。”他比李泰小六七岁,且如今虽然身量长了起来,但腰围比李泰小好几圈,是清瘦的少年体态。

因而说起话来很自然便带着一种弟弟敬仰听从兄长之感。

李泰也很喜欢做能拿主意的兄长,于是大手一挥:“哥哥的好东西,哪次少了你的?除了那几只单独挑出来,是要奉给父皇的,剩下的你只管挑。”

这话就完全没有把太子放到眼里的意思了。

李治只做没留意这句话,摇头道:“我不要这些。”

李泰一愣:……我客气客气你这还真挑剔上了?就笑容淡了点敷衍道:“今日我只带了几个人和豹子出去,自然没有抓到熊、虎这些大宗的猎物,你若稀罕珍奇的,下回再去给你捉罢!”

李治指了豹子:“四哥,我说的是你手下这只黑豹的猎物。”

“我今儿闲着去兽苑玩,不想见了只断腿猞猁好生可怜。一问才晓得,是四哥养的黑豹勇猛,连猞猁都能捕到。”

“四哥也知道,我过年那回病了一场,已经在药王菩萨前点了许多佛灯,年下,父皇也以我的名在各处道观寺庙里施舍银米,都是为了多做善事积福。今儿见了那只半死不活的猞猁,脖子上挂着号牌带个九,恰好让我见到,也是缘分,就想着救一救。”

说完还反拉着李泰的袖子,略带些央求语气:“我知那是四哥的猎物,可我就想要这只号牌带九的,四哥就送给我吧!”

李泰脸上笑意渐大,胖胖的脸从一个椭圆变成了一个正圆。他回手挽住幼弟的胳膊,亲密道:“好,好,这有什么,别人要不行,小九既然要,哥哥当然给你!宫里这么多弟弟,只有你是我同胞亲弟。”

他很享受这种弟弟在他跟前求情的感觉,且不是什么大事,竟就是一只断腿猞猁。可见幼弟虽平日畏惧太子之威不敢投向自己,但心里是很看重自己,一点儿小事也不敢得罪的。

畏惧与归顺之间差距应当不大!

李泰看李治的眼神,就像看到一只珍贵猎物,刚刚从丛林中小心探出头来,有能被完全捕于网下的机会。

于是越发拉着李治,好一阵子关切爱护。

李治想告辞都插不上话,被李泰的关怀备至搞得还浑身毛毛的。

李泰更命人留饭,李治无奈看着日头,距离吃饭怎么还要有大半个时辰吧。果然来了就走不了了!

果碟是先摆上来的。

这才初春,李泰这里却还有鲜桃吃,想来是宫中千辛万苦储存下来的珍贵鲜果。

桃子粉白相间垒在碟子里倒是好看,又有巧手的宫女上前来剖桃,灵巧挑出桃核,只将桃肉细细切成片。

李治不爱吃储存过度的水果,就只喝了送上来的酪樱桃。

这是皇帝常用来赏赐重臣的一道点心。琉璃盏里放上十来枚红润润的樱桃,上头浇上乳酪,极为赏心悦目。

樱桃果肉细嫩酸甜可口,配上稠厚香醇的乳酪,实是味道甘美。樱桃核也早被剔了去,可以直接吃没有顾虑。

朝中臣子,都以春日能吃到一盏皇帝亲口赏赐的樱桃酪为荣。

以往李治也很喜欢这道点心,但这会子吃着就有点食不下咽。

因李泰已经开始开心说起了太子近来的倒霉事。李泰与李治不是对面而坐,而是李泰上首主桌,李治坐下左下首听着——

李泰从上而下俯视弟弟,心里很是舒坦,兼之谈说的内容也让他高兴,于是眉飞色舞道:“咱们太子哥哥,近来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啊!”

“这又能怪谁呢?”

李泰脸上是货真价实的幸灾乐祸,也有几分迷惑:“不过是死了那么个鄙贱的男宠啊,他还真较上劲了?不光在宫里哭丧,到了这九成宫还哭的更厉害了,居然还给那男宠竖碑立衣冠冢,又命令东宫一众宫人都跟着一并哭丧,以尽哀思。”李泰连连摇头:“他可是太子啊!什么人才值得他树碑祭奠,他心里没数吗!”

要知道,上一个李承乾亲自立碑的人,还是其启蒙老师李纲,天地君亲师,除了这些人,还有什么人能值得太子立碑?

某种程度上,李泰觉得太子也算个好人,这是送分局啊。

李治将一枚樱桃抿化在口中,只觉得涩然,太子哥哥……

他也不明白,只一个男宠尔,为什么太子哥哥在这件事上这样执拗,无限度的顶撞父皇,以至于外臣私下传着,那佞宠必有妖邪,太子或许是被邪祟入体了,才如此神智昏聩。

不然再得心意的男宠,难道抵得过太子之位?

哪怕真舍不得,只管私下哭就是了,在东宫里就挖个衣冠冢,祭拜哭坟也不嫌晦气啊!

太子哥哥做出这样的事儿来,父皇再次大怒,连几个妹妹去劝都没有令父皇开颜。最糟糕的是,以往父皇会直接训斥太子,这一回却没有。

父皇并没有叫来太子训斥,而是下明旨,指了好几位老师给太子,比如于志宁,孔颖达,张玄素等名臣,都一股脑指给太子,说是‘以教东宫,正礼明义’。

这实在是……

难堪。

“咱们那位太子殿下啊,都是当了爹的人了,儿子都快懂事念书了,他倒是还得了新师傅。”李泰哈哈两声,以表‘同情’。

这哪里是安排老师啊,这是父皇在直接扒太子的脸皮啊。

一个都监国过的太子,却忽然被父亲又指了数名老师教导礼义廉耻,这颜面丢的!

李泰两道眉毛真是开心的起飞。

“于志宁,张玄素这些可都是不怕事的杠头,哪怕是对着父皇,也是不肯退让的,先头两年就上书谏过太子奢靡、亲佞、不勤。如今有了太子师傅的名头,上谏更是一句比一句狠,听说太子都装病躲他们。”

“张玄素还带着东宫属臣一起长跪不起,直到太子点头同意把竖在东宫的衣冠冢给推了。”

“哈哈,太子原来也不是没有鞭笞过东宫属臣,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人他敢不敢动手啊。”

*

直到午膳后,李泰才意犹未尽分享完太子最近的窘境,李治终于被放出了泰宁殿。

他已然心神俱疲:又要做认真状听李泰讲话,又要斟字酌句回应李泰,还不能落下一点对太子不敬的话柄,免得李泰转身就出去说:“唉,不只我说太子哦,连晋王这个小的,都说太子如何如何。”

以至于李治说出口的每个词都特别小心,甚至做出的每个表情都是琢磨过的。

应酬完这一场,李治累的很想回去蒙头大睡一觉。

然而他知道,这一天还没有完。

果然,在李泰处呆了快两个时辰的李治,不等夜里,又被请到了九成宫东宫。

晨起还称病不见他的太子,下午主动召见他了。

九成宫的东宫,住过隋炀帝,曾是颇为奢丽壮阔的。

可惜隋朝灭亡的过程中,九成宫这个行宫不可避免也受到了一些损伤。这东宫的精美建筑也毁了一半。

后来二凤皇帝接手九成宫,在命人修整的时候,却不肯按照原奢靡风修缮,而是走了节俭风。

修复的墙体不许再涂金粉等贵重颜料,许多只是夯土墙,灰扑扑的。

于是这东宫,从外观看有点奇怪,像是被强行拼接起来的一座宫殿,看着分裂感十足。

李治穿过明堂,往后头的正殿走去时,还看到了院中一个大坑——想来这就是太子哥哥被父皇和师父们勒令着,让他推平挖走的男宠称心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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