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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以笏为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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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领云披从空中卷下,垂落在男人宽厚的背脊,像是那些已经服帖的过往。

曾经的故事,他不再言说了。往事的沉重,他都背负着。

他就这样落在御史台前的镜石广场上,让这【地鉴】,以及诸多御史的眼睛,监督着他的一生。

御史台总台建得雄阔威严,并无什么遮挡,高台华表,一览无余。

俄而,从地台那黑黝黝的兽口般的巨大门洞里,走出来当今大景帝国的总宪商叔仪。

一身干干净净的御史台官服,穿戴得一丝不苟。

眼睛只往前看,目不斜视。就这样与楼约相逢在台前直道。

这直道像兽口的舌头,也像一柄巨大的剑。

天光为楼约一人投下冗长的影子。

商叔仪的影子,则遁藏在门洞的阴影中。一同站立在其中的,还有排成两列,以笏为剑的一众御史。

大景帝国的第一支御史笏板,乃太祖亲削,许予总宪,令言己非。

“此言剑也,上刺天子,下割门兵,道国内外,无有不刺,无能避耳。”——《景略·卷一》。

整个天京城外城,在这里仿佛有巨大的分野。

楼约只身一人,气势更胜,负手而前,只道了声:“有劳!”

竟像是这么多人,都只为了迎接他!

但商叔仪并不避让,只定在那里,像一只新鲜的长钉。他是滔天权势之前的崎岖:“天都大员来御史总台,可不是什么吉利事情!”

御史台总台建立在外城,偏僻而人稀。闲杂人等不敢靠近,那些居住在天京核心区域的大景权臣,更轻易不会来此,来此多为御史台诏狱。要么送人来,要么被人送来——比如宗德祯伏诛后,第一时间被请来调查的镜世台首傅东叙。比如一起从镜世台提来的叛国案犯楼江月。

“吉不吉利要看对谁而言。强者恒运,弱者恒无吉。”楼约淡声回应,轻轻一抬眼皮:“我已经说……有劳了!”

今天站在这里对峙的两个人。

楼约理当有更大的自信。

商叔仪的总宪位置不算太稳。

当初宋淮为了给陈算补偿,为其谋划的就是这个位置。

商叔仪过于刚直,从来不留情面,自然给他留情面的人也没有。等他从总宪位置上下来,还指不定是怎样的世态炎凉。

与之相对的是楼约风头无两,身兼军机楼枢密使、皇敕军副帅,列名八甲。如今以中州第一真人的修为,一步踏为绝巅,更得天子推举,隐隐要坐上玉京山大掌教的位置!

说他现在是整个大景帝国里,除开天子外,说话最有份量的人,或许还要商榷。加个“之一”,则毫无问题。

他的一句“有劳”,算得上是给足了面子。

唯一可惜的是,他面前的左都御史,并不在乎。

“这里是御史台!你说什么?”商叔仪站得像御史笏板一样直:“楼枢使声音太小,本官听不到。”

“需要本座走近一点,再说与你听么?!”楼约一步前踏,踩至商叔仪面前,几乎与之只有一拳之隔,风一吹就要撞在一起。

这是极其危险的距离。

更关乎尊严和权力的碰撞。

楼约只是一抬眼,由这个名字所带来的恐怖压力,便如山海倾来。

站在商叔仪身后的那两列御史,几乎人人低头,不敢直视,更有下意识后退者!

唯独商叔仪站着不动。

他面不改色,平静地与这位楼道君对视:“楼枢使,你还不是真正的道君,就已经这样威风,令商某敬畏。但哪怕你已经是真正的道君,本官的回答也是这样——是的,你为何而来?直面本官,具陈此情!”

楼约沉默地看着他。

他也予以沉默地对视。

沉默像是一块压在人心的巨石,叫人逐渐地喘不过气来。

楼约已经意识到商叔仪是何等铁硬的一人,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当然可以不在意一位左都御史的权柄,但他的女儿楼江月,正在御史台中。

最后他道:“我今天只是作为一个父亲,来看自己的女儿。”

这无疑是某种程度的退让。

对于已经超凡登顶、即将权势登顶的楼约来说,几乎不可想象。

但商叔仪道:“你的女儿是叛国贼。”

楼约眉头拧起似要发怒,最后笑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这么不给我面子的人。”

商叔仪面无表情:“因为你已经很多年没有跟我打过交道。”

“过往这些年,乃至于今日,我有什么可以让御史台指摘的吗?”楼约反问。

“是啊,仅有的几封奏章,最多是说你的风仪——”商叔仪道:“可本宪看到你大摇大摆要往诏狱走,就忍不住想拦下你问一问。你凭的什么旨,要办什么公?楼枢使如此肆意,可见我御史台往日多么宽纵!”

楼约看了他身后的那些不敢抬头的御史一眼,又看向他:“你是想说这些人都没有你尽忠职守,还是说都没有你不通人情?”

“楼枢使,楼副帅。”商叔仪强调他的官职,明确他的地位:“如果要每个人都有面对你的勇气,那太为难他们。能有站在我身后的骨气,就已经是御史台的脊梁。”

楼约默然片刻:“我不明白商总宪为何对我有这样大的敌意。竟是以我为敌,要拔剑相对了。”

“仅凭你女儿叛国一事,我便该抓你来受审!但你身居高位,又正值陛下用你的时候,故此不能成行。”商叔仪严厉地看着他:“楼枢使,你不要以为你真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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