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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欣鼓舞。三军之中,论功行赏,凌青松被擢升武功郎、权侍卫马军行司职事、建康府都统制。

因其时颜泰乔方得传位便即刻身死,后世仍以颜泰临为北燕亡国之君,国破之后,北燕遗臣为其上庙号哀宗。

赵韧下令将颜泰临半具遗骨奉于太庙,以告慰徽钦二帝之灵,同时着太常寺主簿率人赴洛阳祭扫皇陵,拜谒列祖列宗。

夙敌既灭,大宋君臣无不士气高涨,摩拳擦掌,励精图进。

只有裴昀,她一出蔡州,强撑着的那口气散去,伤病交织,回京途中一卧不起,自回临安便被抬进武威侯府,再也没出过裴家半步。

赵韧怜其伤病,特免去其觐见之礼,遣太医前来问诊,又赐下珍药无数。

伤情反覆,将养月余,裴昀身子骨终是勉强有了几分起色。

春分这日,杨柳抽新芽,燕子归还巢,一位许久不见之人登门裴府拜访。

“啧啧,小裴侯爷惊艳一枪,手刃燕主,大仇得报,扬名立万,本正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眼下你却如何落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湖边水榭中,谢岑不紧不慢轻摇折扇,嘴上虽是揶揄,心下也不免生出三分惊讶,三分担忧。

眼前之人面色苍白,眉宇恹恹,伤病之下整个人消瘦不少,外衫在身亦不免宽大几分,她举起茶杯,露出袖中的一截纤细易折的手臂,连其上一根根青色血脉都清晰可见。

裴昀连生气之力都欠奉,只稍稍抬了抬眼皮,

“你究竟是来探病,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本来是来看笑话的,如今却是探病了。”谢岑收起戏谑,正色道,“你当真伤得如此之重?”裴昀闻言微默,她此番挨了颜玉央一掌,固然身受重伤,然比起当年世子府那一次,却还是要轻上不少。而之所以缠绵病榻至今,与其说全因重伤,倒不如说是七分伤病,三分心病。

“原先我总将大破北燕,手刃颜泰临,当做我平生夙愿。我以为当此愿了结之日,我会欣喜若狂,痛快淋漓。”她淡淡一笑,几分萧索,“可现今却我发现,此愿既了,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心愿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她十七岁上得疆场,出征北伐,见惯血雨腥风,许是被父兄暗中保护,又许是因年少无谓,只一腔热血保家卫国,并不觉有他。多年后出世入世,亲历生离死别,人生七苦,心境已大有不同,蔡州一役,时日虽短,却令她心中掀起翻天波澜。

围城之惨烈,燕兵之残暴忠勇,颜泰乔临死之质问,蒙兀之骁勇善战,裴昊之死而复生又决绝而别,大师伯之死,还有那场戛然而止的同归于尽、顷刻间的重逢与永别,大喜大悲加之大起大落,一切的一切近乎消耗掉了她全部心神。

大仇固然得报,然代价却太过惨重,这段时日她每每闭上双眼,便是尸山血海,白骨焦骸,残肢断臂,肝髓流野,耳边杀伐嘶喊,鼓角连营,根本分不清身在战场还是临安城。

她自问并非冷血无情,做不到全然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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