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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局?”

我:“小人只是山贼不会下棋这般高雅的活动……”

虽说这个世界和我原本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在一个时空,甚至这里连地球都不是,但二者还是有很多相同处。

比如山贼抢亲。

比如封建帝制。

比如围棋。

活在封建帝制下,父母早亡无法接触文人玩艺的山贼闻人钟自然不会下棋。

但我会。

前世在那张病床上,我为数不多的乐趣恐怕就是下棋。

十五岁那年趁着手术前难得的悠闲时光,还代我姨母家的表哥去参加了区里的围棋大赛,给他的展览台上添了座银奖。

没拿到金奖的原因是表哥也没想到我能下到这个地步,为了不引来太多关注,被识破我是用的别人的身份,他让我放弃了最后一战。

其实也不得不放弃。

毕竟我连支撑着身体去领奖杯都没有了,从赛场走出来后身体就极速恶化,直接插着氧气管子送进了icu。

表哥本来就与我有五分像,戴了口罩去领奖,谁也看不出差错。

手术结束后,麻醉劲儿没有完全过,我妈握着我的手,半跪在推车边,流着眼泪怪我,为什么一定要强撑去下那劳什子棋,耗费精力对旁人来说睡两觉就好,对我而言意味着一睡不醒。

我伸出枯瘦的手,摸摸她沾满泪水的脸庞,然后说,我错了。

日夜轮转,暴雨艳阳,花开了又谢,谢了再开,变迁的时光里,始终陪伴我的只有膝上这方寸格局,黑白两色交错,却有自在天地。

我疏于此道多年,一直克制着自己扮演好闻人钟,方才见他左右手博弈,倒是勾出了我的瘾,故出神凝望许久,不过就算如此,我也还是闻人钟。

闻人钟不会下棋,我也不会。

我不再看棋盘,对方也不强迫我,只颇为遗憾地收起了棋子,玉石碰撞的声音乒乒乓乓,给我以怀念之感。

他又微笑着说:“神使现在还宿在二皇子府上?”

我点头,他拎着棋篓看了看,忽手一扬,把所有的棋子哗啦啦都倒进了水池里,惊得里面的鱼群纷纷逃窜,动静大了些,先前那出来招呼我的大汉立刻从帘帐后现出身形,警惕地观望着我们这边的情况。

“神使自然有自己的安排,但我还是建议尽快从二皇子府上搬出。”男子漫不经心地,“免得牵连进去。”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太史大人,您对眼下京城的局势有何评判?”

“评判?没有评判。”

水池波纹渐歇,他白发玄衣的影子倒映其中,与上次在茶楼所见时一般的清俊优雅,男子又笑着望向我:“我只是偶然习得玄术,偶然……像今天一样,得到倾听天意的机会,至于我个人的意愿,在天意面前是最渺小,最无从提起的。”

我说:“置身人潮,谁能超然于外?大人方才让我不必推避,大人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

他笑起来:“神使还坚称自己是山贼吗?”

我顿住,失笑,他从自己宽大袖袍中取出一枚烤得裂开的龟甲,递给我,我一头雾水地接过,在他鼓励的视线下翻看几遍,盯着那些裂纹,迟疑地说:“龟甲也能烤来吃吗?”

“凡人要靠种种手段,在无数机缘巧合下才能窥得半点天机。”他拿回龟甲,手指轻轻抚摸过裂纹,“在上天眼中,我们的行为大约就真如儿戏——时候也差不多,神使在我这里用顿便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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