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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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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

这两个字让萧燕飞呆了一下,微微张大眼。

他黑漆漆的瞳孔泛着幽幽的清光,深沉如潭。

从他那双氤氲的眸子里,她能看见自己的面颊倒映在他瞳孔中;

她能捕捉到他眼中暗藏的那一丝丝忐忑。

他为人处世总是滴水不漏,波澜不惊,将自己武装得无懈可击,让人永远找不到他的弱点,从前,萧燕飞看不透他的情绪。

而现在,她像是一点点地穿越了层层迷雾,开始懂了。

顾非池是一个很骄傲也很倔强的人。

言出必行,杀伐果敢。

像他这样高傲的一个人,如今会因为等不到她的答复而觉得忐忑?

他,很在意她。

所以愿意为了她,而放下身段。

突然之间,萧燕飞感觉眼前的青年似是走下了高高在上的神坛,真正地走到了她身边,不再令她觉得两人之间有种若有似无的疏离感。

她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甜意,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那种被人在乎的喜悦。

就连今天的阳光与风似乎都是甜的。

鬼使神差地,她又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下他的鬓角。

在他满眼震惊,显然没反应过来的目光中,她又退了回去,有些莫名的得意。

与此同时,她的双颊渐渐浮现一层粉色,一点点地变红,薄薄的红晕从她的面颊漫延至耳朵、脖颈,绵延而下,如凝脂般的肌肤透着明媚的菡萏色,清极艳极。

她没有回答,但用实际动作做出了回答——

她答应了。

在短暂的震惊后,顾非池也笑了,俊美的眉目舒展开来。

他的目光缠绵如丝,脸上的愉悦显而易见,笑容仿佛那明丽的春晖,连那微翘的唇角都旖旎起来。

他可真是好看!萧燕飞看呆,情不自禁地笑了,小脸上犹有一抹似是而非的嫣色。

原来她能让他这么高兴啊。

迎上青年灼灼的双眼,萧燕飞再次踮起了脚,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那个玄色面具戴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太高了,饶是他特意朝她倾身,她的双臂依然抬得有些吃力,在他后脑摸摸索索,指尖时不时地擦过他冰凉柔顺的发丝,好一会儿,才终于帮他系好了面具的绑带。

最后,双手又稍稍给他正了正面具。

那半边狰狞的鬼面再次遮蔽住了他漂亮的上半张脸。

真是暴殄天物。萧燕飞心底发出深深的叹息声。

她一把拉起了顾非池的手,往路口的竹林方向走去,脆生生道:“你之前不是说要求姻缘牌吗?”

“走,我们求姻缘牌去。”

她唇角浮现若有似无的梨涡,甜腻醉人。

“善信是要求姻缘牌吗?”站在路口的那名小道童方才隐约听到姻缘牌三个字,笑眯眯地说

道,“贫道带两位过去吧,敝观的姻缘牌很灵的。”

“劳烦小道长给我们带路。”萧燕飞笑嘻嘻地说道。

“两位善信且随贫道来。”

从清静殿出来后,小道童的步伐轻快了不少,脸上也添了活泼的笑,笑容满面地吹嘘起他们庆云观,说他们的观主道法高深,算的卦灵验极了;观中的姻缘牌也很灵的,附近十里八村的新人成亲前都会来这里求姻缘牌的。

萧燕飞时不时地“嗯”一声,话语间,三人闲庭信步地沿着林间的青石板小径走到了竹林口,头上的上空白鹰始终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傲慢地俯瞰着大地。

“咦?”

萧燕飞突地收住了步伐,惊讶地望向了他们来的方向,就见二三十丈外的假山边,着一身宝蓝色常服的皇帝悠然走过,他只带了大太监梁铮、几个侍卫和内侍,一行大概七八人。

“唐老爷,这边走。”留着花白山羊胡、相貌清癯的观主亲自在前头给皇帝带路,隔得远,他的声音并不真切。

顾非池见她满脸写着“皇帝怎么会在这里”,含笑解释道:“三易真人近日在庆云观挂单。”

“皇上这十几年痴迷寻仙问道,三易真人颇有盛名,皇上听闻了,哪怕是病着也要过来。”

“说不定能够求到仙丹,龙体一下子就康复了……就能够重新掌住朝堂。”

“能够如从前一般,掌着生杀大权。”

求丹啊。萧燕飞默默点头,在心里吐槽着:仙丹不会有,但丹毒肯定有。

不知道为什么,这历朝历代的皇帝总是不太吸取教训,哪怕是那些被誉为是“千古一帝”的明君也照样痴迷丹药,莫不是都以为自己不是人,是真龙,是紫微星下凡,可以得到长生,位列仙班来着?

萧燕飞乱七八糟地想着。

顾非池低低一笑:“走,给你拿爵位去。”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很平静,却让萧燕飞感受到一股恣意的飞扬。

他用的是“拿”,而不是“讨”。

这让萧燕飞隐约觉得,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帝会来,才特意挑了今天来庆云观。

不过,她从来不会去纠结这些个细枝未节,愉快地跟着他走了。

顾非池拉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出了竹林,转过弯,便与皇帝一行人迎面而对,相距不到二十丈远。

一瞬间,皇帝原本含笑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唇畔的笑意消失不见,步伐倏然停驻。

灿烂的阳光下,皇帝的憔悴虚弱无所遁形。

他的眼眸苍老而浑浊,脸颊瘦得凹陷,皮肤松弛暗黄,连嘴唇看起来都是黑紫色的,明明才四十出头的人,皱纹已经爬满了脸,步履间,双腿虚浮,仿佛每一步都不能落在实地。

整个人仿佛皮包骨头的骷髅架子。

萧燕飞暗暗咋舌。

算算日子,她上一回见皇帝是顾非池从幽州回京的那日,在京外的五里亭,这才过了多久,皇帝就瘦了一

大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唐老爷,”顾非池停在了距离皇帝四五步外的地方,对着皇帝拱了拱手,毫不走心地随口道,“老爷看着气色好多了,那我就放心了。”

梁铮眼角抽了抽,垂下了眼皮。

这顾世子还真是明晃晃地在睁眼说瞎话。

皇帝自上次吐了血后,龙体就越加虚弱了,稍稍走上一段路就会喘息不止。

连太医们都说皇帝的龙体要好生养着,可是,皇帝生怕罢了朝,顾世子的手会伸得更长,只休朝了一日,后头几乎是咬着牙天天上朝,连折子都不敢积压太久,这一来二去的,龙体简直都快被掏空了。

“……”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总觉得顾非池这是话里有话,是在咒自己早点死。

他冷冷一笑,问道:“顾非池,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似从前一般唤顾非池的表字,而是直呼其名。

顾非池一派坦然地说道:“来给谢伯父和昭明长公主殿下上香。”

他下巴微抬,举手投足间,桀骜恣意,颇有些睥睨天下的傲慢不羁。

“谢……”皇帝的瞳孔微微一缩,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顾非池方才走来的那片竹林的方向。

原来谢以默的牌位被供奉在这观中?

皇帝登时觉得脊背一凉,颈后的汗毛倒竖,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顾非池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轻轻掸了下肩头的一片竹叶,淡淡道:“我来告诉他们,真相已经大白,柳家就要满门抄斩了。”

“皇上您后悔不已,决心下诏罪己。”

顾非池轻而缓地道来,淡漠如水的语气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放肆!皇帝的脸色更阴沉了,浑身绷直。

罪己诏,罪己诏!

顾非池这竖子,朝上提,朝下提,一天三份折子里,通通都只写了“罪己诏”。

偏偏这些日来,顾非池威信渐重,满朝文武中的附议声也愈来愈多,让皇帝觉得如芒在背。

曾经,早朝上的皇帝自高高的宝座上俯瞰群臣,意气风发,而如今,皇帝在金銮殿上却是如坐针毡,每天都恨不得来一句“无事退朝”。

“呵。”顾非池轻轻一笑,似笑又似叹。

顾盼间,有种慵懒的蔑视扑面而来,似一支利箭狠狠地扎在了皇帝的心上。

青年那眼神、那表情似是在说——

天子老矣。

所以,他不惧自己了。

竖子敢尔!

皇帝的眼前一阵模糊,唯有顾非池那双熟悉的狐狸眼似恶鬼般死死地盯着自己,恍然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顾明镜。

一身红衣如火的顾明镜!

皇帝往后退了半步,差点跌倒,梁铮眼明手快地扶了皇帝的右臂一把,诚惶诚恐地劝道:“皇……老爷息怒。”

皇帝一把狠狠推开了搀扶着他的梁铮,眼神阴晴不定,似是怒,也似是惧。

他快步从顾非池的身边走过,走也不回地走了。

梁铮冷不防地被推,脚下踉跄了几下,后背撞在了后方的一棵大树上,树干一阵细微的摇晃,上方落下了几片残叶。

“恭送……唐老爷。”顾非池转过身,对着皇帝离开的背影随意地拱了拱手。

皇帝一走,其他人也匆匆跟上,唯有梁铮落在了后方,他赶忙扶着树站稳,正要走,却听一个平朗的男音钻入耳中:“梁公公没事吧?”

梁铮被问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寻声看去,顾非池戴着半边面具的脸庞映入眼帘。

虽不明所以,但梁铮还是答道:“谢世子爷关心,小人无碍。”

他略一整衣衫,拱手与顾非池告辞,就疾步匆匆地去追皇帝了。

萧燕飞若有所思地微抬下巴,斜睨着顾非池:“他?”

原来顾非池今天来庆云观守株待的对象不是皇帝,而是他啊。

顾非池微微一笑:“从七月初十到七月十九,御书房里抬走了十七具尸体。”

“你说,主子过于残暴,下头的人会如何?”

“……”萧燕飞想到了历史上的辽国皇帝耶律璟,他嗜酒成性,残暴妄杀,最后宫中奴仆暴|乱,趁其欢饮方醉时一举将其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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