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6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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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微怔,而后长睫蝶翼般动了动,轻缓嗓音透着一丝赧然:“我以为郎君还在前头忙。”
“如今陪你才是头等大事。”
裴瑕抱着孩子走到床侧,沉静视线定定落在她的脸庞,从昨日傍晚到现下,她昏睡了近一整日。
大抵是睡了个饱觉,再加之进了些吃食,面色虽依旧憔悴苍白,但比昨日那副冰冰冷冷、毫无血色的模样好上不少,尤其她眉眼间萦绕的生动活气,还有乌眸间的灵动清明,都叫人心生安定。
沈玉娇被裴瑕这静默凝视的目光,瞧得有些不大自在。
是她的错觉么?怎么感觉他好像变得不大一样了。
自他方才从屏风后进来所说的话,还有此刻他看向她的眼神……与从前的感觉,很是不同。
难道是因为她辛苦诞下孩子的缘故?
嗯,很有可能。
毕竟昨日她那般狼狈憔悴的模样都被他瞧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为人夫婿,自会生出几分心疼怜惜。
沈玉娇默默分析了一番,弄清缘由,心绪也定下,她仰起脸,有些难为情道:“郎君还是别这样瞧我了,容颜憔悴不说,还未曾梳妆,蓬头垢面的,实在不好看。”
“你昨日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现下能好好地在这,已是上苍庇佑,我感激不尽。”
他凝着她的眼睛,薄唇勾起一抹温和笑意:“何况,我的玉娘如何都好看。”
沈玉娇听得他那句“我的玉娘”,心跳似漏了一拍。
明明他说这话的语气春风和煦,可那双望过来的狭眸,仿佛比往日更为沉暗漆黑,仿若有个深不可测的旋涡,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叫她心头莫名轻颤。
“郎…郎君今日怎么……”她唇瓣翕动两下,一时也不知该用“腻歪”,还是“古怪”来形容。
但对于裴瑕而言,腻歪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就是古怪本身。
“玉娘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沈玉娇摇了摇头,忙不迭岔开话:“你先坐下吧,抱着孩子怪累的。”
“还好,他不重。”
“……”
沈玉娇语塞,好在裴瑕也没多说,抱着孩子坐在床边。
沈玉娇的注意力也被那小小襁褓吸引过去,见裴瑕并无将孩子递给她的意思,她只得主动凑近他身侧,乌发披散的小脑袋几乎探入他的怀中。
这样的近距离,裴瑕鼻尖很快盈满她发间飘来的香气,略显沉涩的艾草香、淡雅清新的梅花香、以及她一贯用的茉莉花香刨花水,几种香气冗杂在一起,变成独属于她的体香。
“郎君,你转过来些。”
“嗯?”
“将孩子抱近我看看。”沈玉娇说着,一脸跃跃欲试:“不然让我抱着吧。”
“你才生完,气力还未恢复,抱着他恐会劳累。”
沈玉娇
抬眸,“你方才不是说他不重么?”
裴瑕:“……”
默了一息,才道:“于我不重,于你还是有些沉。”
他将孩子往她面前送了些:“现下可看得清楚?”
“可以了。”沈玉娇垂下眼,视线落在那安静熟睡的小婴孩脸上,见他一张小脸和她拳头一般大,阖上的眼睛是两道细细长长的缝,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哪里都小小的,真是可爱又稀罕。
这么个小小的人儿,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实在是不可思议。
纤细的指尖轻轻碰上孩子的脸颊,绵软温热,像是块滑嫩易碎的水白豆腐。
恍惚间,她又想到去年的夏日,她也曾在安静的闲暇时分,这般注视过、轻抚过另一个婴孩。
尽管她也一直将平安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爱护,可那时的心境,与现在真是截然不同——
对平安,她更多的是责任。而面前这个孩子,从见到的第一眼,她心底便油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爱意。
她想,这大抵便是母爱。
那种母亲与孩子之间最深刻的羁绊,无关利益,无须回报,一切的一切,都只为自己的孩子能更好。
养儿方知父母恩。此时此刻,沈玉娇更加理解这句话,也愈发地思念起远在岭南的双亲.......
裴瑕见她神思恍惚,眼底也似有泪意氤氲,眉心轻折:“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玉娇吸了吸鼻子,抬眸朝他挤出个难掩苦涩的笑:“只是突然想到我父亲和母亲。若是他们在长安,见到孩儿平安诞生,也一定很欢喜吧。”
“他们是孩儿的外祖父母,定然会十分疼爱咱们的孩儿。”
裴瑕见妻子白着一张小脸,鼻尖微微泛着红,长睫也沾着两滴晶莹泪珠,瞧着一派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轻叹一声,两根长指轻拭着她的泪:“你才生产完,大夫特地交代,得卧床静养,最忌伤怀落泪。”
沈玉娇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或许是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的缘故,情绪也变得有些不能自控地脆弱。
往常她可没这么爱哭。
“郎君莫担心,我过会儿就好了。”她嗓音发瓮,小声道:“而且我都是当阿娘的人,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哭呢。”
“当了阿娘又如何。”
裴瑕垂眸看她:“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小妹妹。”
沈玉娇怔住,泪意未褪的水润乌眸错愕看向面前的男人。
“难道我说错了?你本来就比我年幼。”
裴瑕神态自若,也不等她回答,又一本正经道:“况且你也不必忧心,再过几日便是春闱。待我金榜题名,便是他们回京与你团聚之日。”
最平静的语调说着最“自负”的话,然而是从他裴守真口中说出,不会叫人生厌,反叫人深信不疑。
他是裴守真,他便能做到。
“好,我等着郎君的喜讯。”
沈玉娇破涕为笑,忽又想到什么:“昨日破水突然,下人们去族伯府中寻你,可有耽误四郎的冠礼?”()
裴瑕失笑,没想到她这会儿还惦记着这事,捉着她的手捏了下:“府中下人寻来时,冠礼已完成大半,剩下的交由礼部尚书代劳,并未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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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沈玉娇松了口气,看着襁褓里那安静的孩子,既无奈又疼爱:“这小家伙实在太会挑日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了昨日那么个时候……”
说到这,她话音一顿,不由自主就想到那同样“早不来玩不来偏偏挑着裴瑕不在家时”的不速之客。
迟疑两息,她到底没忍住问出口:“听说,你让谢无陵留宿府中了?”
握着她的手蓦得一顿。
沈玉娇眼睫颤了颤,心里也一阵发虚,试图抽回手:“郎…郎君……”
才溜出的一点指尖又被捉回。裴瑕神情清冷,嗓音也略显漠然:“是,昨日他也在产房外候着。天色已晚,便留了他一晚。”
沈玉娇抿了抿唇瓣,斟酌一二,才谨慎开口:“昨日他是来辞行的,还携了礼。碰巧你去了族伯家,我想着相识一场,他特地登门,也算是客……”
“这些昨日家仆已与我禀告。”
“哦,那...那就好。”沈玉娇默了两息,才再次开口:“昨日事发突然,他那个人又一向没什么规矩,是以有些失礼之处,也是关心则乱,郎君你大人大量,别与他一般计较……”
“玉娘。”
男人偏冷的嗓音打断她的话,迎着那双闪烁的乌眸,裴瑕神情沉静:“你为裴家辛苦诞育嫡子,我自是敬你、爱你。过往那些细枝末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后你、我,还有我们的孩儿,我们一家三口,不再为外人所扰,安稳平静地过日子。”
他说这话时虽如往常般心平气和,沈玉娇却从他幽深的眸中窥见一丝异样。
直觉告诉她,他心有不悦。
也是,哪个男人能容忍一个外男登堂入室,且抱着自己的妻子进产房。
这也是裴瑕心胸豁达,明月入怀,若换做其他男子,她和谢无陵怕是早已身陷囹圄,等待沉塘了。
就在沈玉娇心绪复杂时,院外忽的传来一阵喧闹——
“娇娇!”
“欸,你别拦我……”
“就一眼,看一眼就成……你可别动手啊,老子从不对女人动手!”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院外喧闹隐隐,屋内的夫妻俩也都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最后还是裴瑕打破这份冰冻般的阒静,他握着沈玉娇的手,“玉娘,可要见他?”
平静的声线听不出任何情绪。
沈玉娇喉间一阵发涩,唇瓣翕动:“我……”
那握着的手加重了些力气,她抬起眼,就对上裴瑕一错不错望过来的眼。
他望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一字一顿:“可要见他?”
沈
() 玉娇的心底忽的颤了下。
是光线的问题么,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裴瑕的瞳孔颜色这么深,这么浓。
黑涔涔的,仿佛照不进一丝光,又如一口无波古井,深不见底,无端令人.......生出几分寒意。
“不见了。”
沈玉娇垂了垂眼睫,轻柔嗓音有些涩哑:“这是后宅,且我还在坐月子,不便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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