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114】(1 / 2)
【114】/晋江文学城首发
裴瑕是在翌日上朝时,方知昨夜明德门外有燕北军叩门。
从前凡有事发生,无论大小,淳庆帝都会第一时间召见他,与他商议。
可这一回,淳庆帝连夜召了禁军统领和金吾卫大将军,都未曾想过召他裴守真。
帝心,早已不在他的身上。
裴瑕与其他大臣在朝会上得知此事后,皆是一惊。
而龙椅上淳庆帝提及此事,眉间难掩恼怒,甚至想派兵将城门外那些“叛将”抓起来,杀一杀燕王的威风,叫他知道何为君,何为臣。
这话说出口后,勤政殿陡然陷入一片诡异的阒静。
殿中那些历经两朝或三朝的旧臣们面面相觑了一阵,而后低着头,无一人敢吱声。
那可是燕王啊。
被称作大梁将星、燕北煞神、驻守北地二十余年、战功赫赫、杀敌无数的燕王啊。
陛下不想着如何抚慰拉拢这位国之栋梁,竟还想给燕王立规矩,杀一杀燕王的威风?
他怎么敢的啊?
直至今日,臣子们才意识到他们这位贤德宽仁的帝王大抵是登基太顺利,以至过于天真了。
无人敢谏言,只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了前头那位紫袍金带,身姿如竹的裴丞相。
裴瑕自也感受到四周投来的那些含着期待的目光,薄薄嘴角轻扯,尽是凉薄嘲意。
一位不得帝心的臣子,再有谋略,再忠心耿耿,也与废人无异。
但他自幼所学圣贤之书,教诲他“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教诲他“君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教诲他“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以为着黎民百姓,为着家国安定,他此刻也不能装聋作哑。
“陛下,臣有一言。”
裴瑕举着白玉笏板,上前一步,望着上座难掩怒容要镇压“叛军”的帝王:“燕北乃我大梁咽喉所在,若与燕王起了纷争,无异于引火上身,自毁长城。”
“依臣之见,应当尽快派人开城门,迎燕王使者与五千燕北军进城,好酒好菜,设宴款待,以慰风尘。另将户部拨款的圣谕及兵部购置的军需列单交于燕王使者,说明朝廷苦衷,以表与燕北交好之意。燕王乃陛下亲皇叔,本是骨肉至亲,同宗同族,只要将误会解开,平息怒火,想来燕王也不会因此等小事与朝廷作对。”
简而言之,钱给够了,大家相安无事。
淳庆帝并非不知这个理,但就是不服气。
堂堂帝王,被人讨债讨到了家门口已是贻笑大方。
偏他不能发脾气,还得笑脸相迎,好酒好菜招待那些目无王法的叛将?
到底他是皇帝,还是燕王是皇帝!
这裴守真出的什么馊主意,是要将他帝王颜面都丢光吗?
就在淳庆帝准备驳斥时,殿外急忙跑进一小太监,跪地通禀道:“陛下,明德门外那些燕北
军站在城外喊话(),说…说……”
淳庆帝皱眉:“说什么?”
小太监磕磕绊绊④()_[()]④『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学了起来:“吾等远离故土,不辞冰雪为天子戍边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未曾想一朝被天子拒之门外,宛若丧家之犬,悲哉,惨哉,呜呼哀哉!”
“他们都在喊这话,就站在城门口喊,喊得好大声。”小太监不敢直视今上的脸色,战战兢兢道:“来往聚了许多百姓,都在瞧热闹,还说…还说……”
淳庆帝斥道:“说!”
小太监吓了一跳,双膝跪地:“百姓们都说,陛下您克扣军费本就不对,如今还这般对待为国戍边的将士们,实在叫人寒心,此绝非圣德明君之举……”
话未说完,上首便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冷斥:“够了。”
小太监的脑袋埋在地上:“陛、陛下息怒。”
朝堂百官们也都齐刷刷跪下:“陛下息怒!”
淳庆帝牢牢握住那纯金打造的龙头扶手,一张端正脸庞涨得通红,呼吸急促,连着胸膛也剧烈地上下起伏。
无耻,实在无耻!
那些燕北军怎的这般卑劣无赖,明明是他们目无纲纪,擅离职守,私自来朝,如今却倒打一耙,污他贤名?
淳庆帝满心想着将那些不听号令的叛军抓起来,割了舌头送去燕北。
那趴着殿中的小太监又小心翼翼补了一句:“陛下,那位燕王使者还说了,午时之前朝廷再不表态,便默认陛下舍弃燕北、舍弃北地三十万将士,他们即刻回去与燕王复命,禀明此事。”
话音落下,朝臣们唰唰变了脸色。
大梁如何能舍燕北之地?
朝廷如何能舍燕北军?
“陛下,万万不可啊!”
“还请陛下息怒,切莫为了一时意气,而与燕王失和。”
“臣等还请陛下慎重,三思!”
朝臣们都坐不住了,不过一件小事,何至于闹到与燕王撕破脸皮的地步?
无人想要打仗,何况是这种没必要的内斗,劳民伤财,何等罪过!
眼见殿内文武百官齐声反对,淳庆帝握着龙头扶手的长指也越拢越紧,心下也燥郁不已。
瞧着他们的意思,就好似他是什么不顾大局的昏君似的?
怎就无一人为他想想?出了这等事,皇帝的君威何在?颜面何存?
眼见午时将至,淳庆帝到底抵不住满朝文武叩拜哀求,不情不愿看向裴守真,松了口:“既然诸位爱卿意见一致,那此事便交给裴爱卿去办。你务必抚慰好那些北军,与那燕王使者将误会说开,免得叫他们与朝廷生出嫌隙。”
裴瑕手持笏板,躬身拜道:“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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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裴瑕一同前往明德门的,还有皇帝的心腹太监荣庆,他是皇帝的眼睛与耳朵。
出宫的马车上,荣庆与裴瑕说起昨夜金吾卫禀报的情况:“此次领头的是燕王麾下两员大将,一个名唤谢归安,听说是
() 燕王半年前认的义子,一个是车骑将军扈洪宇,是燕王的亲信旧部。除了他们二人,便是五千精锐,皆是骑兵,纪律严明,行动利落,不容小觑。”
裴瑕听得这话,心里也大致有了数。
只是听到那义子姓“谢”,以及燕北军在城门喊话的手段,莫名叫他想起一个人。
但他曾托前往北地的商队打听过,那人到达燕州后,一直在采石场服苦役。
天底下姓谢之人不知凡几,自己这般杯弓蛇影,未免可笑了些。
心下哂笑一声,裴瑕也敛了杂念,思忖着待会儿见着那燕王使者该如何开口。
然而半个时辰后,看到那骑在枣红骏马之上,一袭猎猎红袍的高大男人时,满腹客套之言霎时滞于喉中。
有那么一瞬间,裴瑕觉着他定是生出错觉。
不然那无耻至极的谢无陵如何会回到长安,还一派耀武扬威之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单是裴瑕震惊,就连太监总管荣庆也震惊到失语:“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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